“我没有,因为你已经安排了最佳剧本。”索尔扭曲的嘴角变得悲伤,“你只希望我对你出手。你想要寻死却没有那个胆量,而死在神的刀剑下,受万民景仰,荣耀后世……”索尔的声音哽咽了,“我早该知道的。你和我爱过的无数地球人一样,没问过我的想法,没有问过我爱你有多深,没有问过,以后我俩怎么相处——是一直在海底约会,还是去阿斯加德?路途会不会太远?你能不能适应那里的空气?埃吉尔在我耳边低语,你听见了,却假装不知道。因为你和她们一样,从没想要长久地跟我在一起。我不想知道你对神明有什么变态的渴求,还是有自杀倾向,我只知道你和我交往,不是因为去掉神性后,一无所有的我。”
他的悲伤已经发泄干净,双眼只剩下鄙夷和嘲弄:“而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他抬起手整理奥姆稍微倾斜的肩甲,把它摆正,在他胸口拍了拍:“我会一锤、一锤把你打成肉泥,奥姆,我会赤手空拳会把你撕碎。你不会认输的对吧?毕竟只有鲜血,才能让人类的献祭上达众神。”他因为最后一句嗤笑出声,转身离去。
“我爱你,索尔。”在索尔游出大门前,奥姆突然说:“你的指控全都正确,除了我确实爱你。”
索尔回头望向他:“我终于相信,爱是折磨。”
奥瓦克斯已经没有任何处置红鹦鹉矿业的心情,索尔走后,他让目瞪口呆的大卫·海德把穆克从墙上放下来自己商量卧底计划,匆匆拉着沉默不语的奥姆去厅堂,挥手把所有卫兵赶走。
奥瓦克斯一手扶腰,一手揉着额角,在屋里来回游动:“我会马上去跟BREST的人自首,告诉她们是我给那七个人下的毒。”
奥姆摇头:“你在说什么,父王?他们甚至都没有死。”
奥瓦克斯放下手:“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他马上控制住语气,勉强温和地说:“我是说,如果你恨我,是很正常的,我不怪你。我做的事以我自己的标准无可指摘。你辅佐我这些年,从未抱怨,我还以为你认同这种手法。但是现在我明白了,你不喜欢,你憎恨它——那没关系,亚特兰蒂斯属于你的那天,你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治理它了,也许是用亚特兰娜的自毁方式。而我,抱歉,我不想看见——你知道有些事当为不为,会让我犯强迫症——所以我会卸任自首,眼不见为净,也不给你的政治路线留下恶性遗产,以免民众因为我的经历错判你。”
奥姆被这段话逼得不断摇头,双眼闪现泪光:“我没有恨你,父王。我没想到这件事会波及你的安全,决斗以后,我相信索尔会彻底离开亚特兰蒂斯,埃吉尔受到咒语束缚,也无法侵犯我们的领土,你的统治会正常延续……我一直选择的都是你啊,父亲。”
奥瓦克斯沮丧地看着哽咽到语塞的儿子:“那是为什么呢?”他重复着,思绪飞转,一旦把对人心的掌控用在亲人身上,就顿时明悟:“你憎恨自己?因为当年……”
“我要去挑选武器准备应战了。”奥姆无力再说话,虚弱地打断他。
“当初流放女王的判决是我下的,也是由我宣布执行,我知道对你造成了无法磨灭的伤害……”
“别说了!别忘了,母亲带我走的路上,是我用脊膜呼唤的你,”奥姆狠狠指着自己锁骨中间柔软的凹陷处,“审判结果也是受到全民认可后,才执行的。”泪从眼角滑开,他立刻捂住眼睛。
奥瓦克斯靠近他,心痛如绞:“这件事你应该恨我,也只能恨我一个人。国家是我的牌桌,我不关心亚特兰蒂斯人怎么想,但是我知道你在乎他们,所以你不该责怪任何公民。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野心和……长袖善舞……但至少,我把王位留给了她的孩子,所以我猜,我还不算罪孽深重。”
奥姆扶住奥瓦克斯的侧脸,与他额头相抵:“我是你的孩子。我是你的寄望,你也是我的骄傲。这场决斗是我想要的,请你不要害怕——适当的时候,我会认输,按照规则,索尔不得继续。你不用被他的话吓住,父亲,他不是嗜血的人。你也应该对我的实力有更多信心。”
“我不能冒这种险!”
“与神一战,确实是我从小的梦想。我的理由,并不是你说的那些。让我完成它吧,求你。”奥姆紧紧抱了一下父王,然后退开,“我真的需要去准备了。”
奥瓦克斯咬着牙,下了艰难的决定:“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要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索尔在医护室里,脱掉了潜水服。他的短发被洗掉银灰,恢复了金子般的灿烂,卸了妆的英俊眉眼也不再刻薄,他绝望地听见,竞技场内正在播放雷神即将与亚特兰蒂斯王储竞技的消息,因为索尔必须携带武器,他们将在火之环进行比赛。巨大的欢呼声把海水都震动起来。
“你为什么哭?”渔人国护士天真地问:“你害怕对战奥姆王子吗?”
索尔笑出声,说:“海底怎么会有泪水?你看错了。”
护士用覆满青色鱼鳞的手指刮了一下索尔的眼角:“怎么看不见?陆地人只是没有仔细去看。泪比海水清,也比海水轻,它从眼角飘散的时候,会反射细碎的光。”
“是吗?”索尔用力抹了一下眼睛:“下次我会留意。”
——————
奥姆右手紧握暗铁色三叉戟,机械地一圈圈挥舞,逐渐加速,击打出的水流在他头顶和身侧筑起高墙,没人能接近。然后,他对着锰钢浇筑的武士进行训练,三叉戟横砍向第一个,把它连着底座击飞,再把第二个武士一戟穿心,斜斜钉在海床上,借力飞起,回旋踢向第三个武士。
想战胜索尔,常规方法不管用,索尔在水中需要借助妙尔尼尔移动,所以要让他的锤子离手。在他们曾经的交手中,奥姆一旦被索尔抓住,就无法挣脱,所以不能有肢体接触。
夜晚在训练中很快过去,当第一线阳光从大西洋东岸射向海面,奥姆身穿黑色盔甲,站立在火之环中央,紧贴肌肉曲线的胸甲上方,铸成衬衫一样文雅的立领,背后浮动的披风上,银色丝线与墨色交错。
对面的索尔,第一次在海底戴上他的头盔,鸽翼似的银色双翅从头盔两侧立起,昭示着他不属于海洋。
主持人激动的声音响彻会场,两人却都没注意他在喊些什么,直到一声“竞技开始!”
索尔率先出手,妙尔尼尔带着他冲向奥姆,奥姆在他离得很近时,双脚离地侧身砍向索尔的双腿。索尔被巨大的力量砍离十几米才停住,妙尔尼尔再次带他飞向奥姆,被对方用同样的手法应对。
于是索尔把锤子抛向奥姆,奥姆仰面弯腰,星球之心从近处飞过,带起的水流把他的颧骨擦得生疼。妙尔尼尔飞速回归索尔手掌,索尔弯下身体,妙尔尼尔在他手中以非人类的速度旋转,击碎火之环的地面,无数岩石碎片被带起,子弹一样射向奥姆。海床震动,橙红的岩浆喷洒到半空。
奥姆侧翻躲过,突然冲向索尔,把三叉戟朝他扎去。索尔伸手去接,发出一声痛哼,戟尖嵌入了索尔的掌心,奥姆顿了半秒,蓄力往前想要刺穿他的手掌。索尔趁机右手抛出妙尔尼尔,直对着奥姆的头,奥姆偏头躲避。
观众发出惊呼,妙尔尼尔在非常接近太阳穴的时候,以九十度角弯曲了飞行路线,堪堪擦过奥姆的皮肤,从远处看,只会以为准头不够。
奥姆没能刺穿索尔掌心,猛地拔出戟尖,倒钩给索尔的手开了一个洞,血液飞散,而索尔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奥姆大喝一声,在水中飞旋身体,蓄势砍向索尔的脖颈。索尔的妙尔尼尔刚回到掌心,就被再次抛出,奥姆的三叉戟被索尔接住,索尔邪气一笑,左手擎着戟身,右手张开五指,虎口卡住第三枚戟尖,指尖勾住中央,握拳把两个戟尖弯折在了一起,然后带着它们推向第一枚,三叉戟的尖端被握成了一根刺,这时候妙尔尼尔也飞回索尔的右手。
奥姆不得已放弃了武器,他冲向裁判席,裁判忙不迭游走,奥姆把有千年历史的石制长桌抬起来作为盾牌,抵挡妙尔尼尔击来的海底碎片,一步步接近索尔。
索尔掷出锤子,厚重的石桌应声裂开,妙尔尼尔穿进障碍毫不减速,继续砸向奥姆的胸口。但是再一次的,它改变了方向,在裂缝中变成垂直向上飞起,奥姆仰起脖子,妙尔尼尔擦过他的胸膛,飞回索尔手掌。奥姆被巨力推得向后退了几米,丢开两半石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