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水了,索尔!”他吼道,直接冲向对方,披风在身后飞扬。他把索尔按在地上,一拳打向他的右脸,然后是左脸。索尔躺在地上发出笑声:“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眼睛不像其它地方那么结实,你的三叉戟还有一根尖,把它顺着眼框扎进我的头,如果你控制得好,我甚至不会死。”
奥姆喘息着,跨坐在索尔身上,狠狠一拳击向地面:“古希腊搏击允许任何动作,只有两点:不得插眼睛,不得用牙齿。比赛必须继续。”
他站起来,伸手拉起索尔,站到几米以外,示意重新开始。索尔紧握雷神之锤,目光沉沉看向奥姆,突然举锤朝向天空的方向。观众座无虚席,如果索尔引来雷电,将摧毁整个会场。
“不!!”奥姆喊道,他爆发了海神的潜力,离弦之箭般冲向索尔,抱住了对方的身体,砸向围绕火之环的岩浆湖。
红光在两人身边炸开,温度节节升高,直到他带着索尔沉没在高温炼狱之中。奥姆无暇注意自己是否濒临死亡,带着对方一路往熔岩深处冲去,然后感觉索尔身体一轻,意识到他松开了锤子。奥姆环着索尔调转方向冲出湖面,升到火之环上空,刺目的岩浆从他们身上四散,像太阳神赐予的披风,人群中席卷了震耳欲聋的呐喊。
索尔的脸上沾着血液,奥姆不知道是属于他还是自己。索尔扶着奥姆的小臂,在半空跪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肩上:“我认输。”
奥姆从牙齿迸出一句话:“你没有输!”
“雷神之锤三次飞向你,三次错过它命定的目标,这是天意。你听见了观众的呼声,我们已经呈上了满意的贡品,你是他们心中的胜者。”
奥姆深吸一口气,最终高高举起右手的拳头。裁判发出确认,观众席掌声雷动。
“你对我提出的要求是什么?”索尔抬起头问。
奥姆低头看向他,然后弯折膝盖,半跪下来与索尔平行了视线:“我要你继续爱我,索尔。为了我擦除千年的记忆,放弃你无尽的未来。我从来没有问过你,会不会与我一辈子在一起,因为我的一生对于你,不过是一个假期,这让我嫉妒得发狂。我知道为什么地球人一个个离开你,因为她们和我一样,惧怕自己最原始的占有欲——想要把你拉下神坛,因为爱我而不再爱世人,想要你的永恒,随着我的离世而毁灭。失去神性一无所有的你,是我想享用的全部。”奥姆的眼角滑开一道光,索尔伸手去摸,发现它不仅比海水清,比海水轻,还比海水温暖。
“但她们不想破坏你的公正,更不忍心让你放弃人人艳羡的永生,连这种矛盾的感情都不敢让你明白,因为你是如此温柔,打破了我对神明凌驾世人、睥睨一切的幻想。所以我决定在你心里留下伤痕,在我们分开以后很久也无法愈合——但你没有给我机会,所以我只能请你,把自己献祭给我。”
“你的自私,正是我渴望的归宿。”索尔抚上奥姆沾血的脸,闭上眼睛与他吻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索尔放水了吗?
☆、第 14 章
奥姆从不开玩笑,也许是周围没人逗趣,儿时父母尽力维持表面和平,也无暇教他幽默感的缘故,他长大以后对任何话题都给予一百分的严肃仔细,不会考虑有的话并没有期待回答,可以打个哈哈一带而过。
当索尔用毛茸茸的起床吻叫醒他,或者眉飞色舞地描述第一次乘彩虹桥的糗事,他都会眉眼带着好奇,凝望索尔的脸,认真听他说每句话。有时惊讶地笑起来,嘴角绽开圆弧,露出白玉般的整齐牙齿。
晨光透进闪电宫的窗棂,索尔发现奥姆的眼睛其实是他从未见过的日蚀色。黑曜珠似的瞳孔不含杂质,盘绕它的是日月相叠时,太阳从月亮背后捧出的光。蚀光之外的虹膜,不是蓝或青的单纯底色,而是在黝矿中散落一轮碎钻,在海底时映出沉沉碧绿,在空气中却能够折射出黑与金的流星。
水下视觉光怪陆离,只有到了阿斯加德,触摸到他柔滑的肌肤,把洁白枕头上散落的发丝绕在指间,索尔才有了奥姆是个人类而不是梦中仙的实感。
“嘿,你这样也能发愣?”奥姆挠挠索尔的下巴。大清早索尔压在他身上,居然走神。
“我在挑选姿势呢。”索尔低下头亲吻对方的干燥脖颈,舌头顺着锁骨,从肩窝滑到下颌,然后探进脊上凹口,触碰声纳膜。
亚特兰蒂斯沉入大西洋的那刻,所有公民瞬间长出了一套水下器官,他们金碧辉煌的城邦成了三千米海底的灯塔,肉食动物争相捕猎,水染猩红。为了生存,渔人国仰赖腮鳍和鳞片,咸水国采纳外骨骼和须钳,海沟国锻炼了利齿,器官随着他们的使用次数,迅速进化,在短短几代扭曲了这些公民的外貌。他们的习性与主城波塞冬尼亚人和泽贝尔人越发不和,最终造成了国家分离。
主城是太阳宫和磁欧石的所在地,人们对太阳神的信仰最坚定,视鱼类器官为返祖退化,即便在殊死搏斗中,也不使用它们。这种观念流传到现在,变成自豪和道德,在公共场合没人露出水下器官,就像不能赤身露体。
所以奥姆第一次带索尔去亚特兰蒂斯,因为没有通讯装置,露出耳鳍和声纳膜呼唤救援时,觉得特别不好意思。但索尔喜欢他的水下器官,尤其爱挑逗它们。
脊上凹口的膜柔软透明,临近上方的声带,激活时会把高频音波聚集成束,是一个敏感的地方。索尔用舌头在上面翻卷一下,听到奥姆的心跳声透过它一下下传来。
奥姆腰细腿长,他显然努力让自己变壮硕了,不过高挑的身材不能担负超越尺寸的重量,腹胸臂肌肉饱满,却匀称典雅,静覆艳骨。
索尔则是“力即美”的具现,如拉奥孔之死雕塑的身躯,第一眼看到,会不禁描摹手臂击碎头颅的景象,第二眼就读懂了肌理起伏中传递的谐律,是山川交响、自然永恒,不慑人,反而引人依恋。
他们不是从彩虹桥登上阿斯加德的。索尔知道奥姆向往战死沙场的荣光,决定带他体验北欧人走过的路,由女武神迎接海底王储的造访。
奥姆能撕裂一千摄氏度的岩浆,亚特兰蒂斯却从没低于过零点,他刚和索尔降落在哥本哈根港口,就大大打了个寒颤。索尔拉着他跑进户外运动店,把一件过膝的白色冲锋衣罩到他身上,拉锁提到喉咙,扣上帽子前面的魔术贴,奥姆顿时成了只白胖的熊。索尔满意地摸摸下巴,然后取了手套,滑雪围脖,太阳镜,把对方露在外面的皮肤通通盖住。奥姆现在看起来很酷——除了和雪人特别像的那部分。
坐在收银台后面看漫画的杀马特店员抬起脸跟雷神打招呼:“嗨,夏装还用得上吗?”
“你既然准备了就把它给我吧。”索尔接过黑色卫衣,套在战甲所幻的短袖T恤外面,戴上兜帽。他朝店员伸出手,指尖浮起数枚金币,落进对方掌心。
北欧不是世界之巅,是人世边缘,它没有像奥姆以为的那样,因寒冷失去活力,绵延相连的湖泊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把雪山抱在怀中,视野所及的平原绿草鲜嫩,红顶小屋紧挨松林。人类本可以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却选择做画卷的点缀。
“窝对陆地很了解,索尔,知道泥第一站想带窝去哪儿。”奥姆呼噜呼噜地说。
“真的?”索尔环过他的后背,“那就走吧。”
他们往城市的东北散步,到了长堤公园,小美人鱼的铜像周围人声喧嚣,男女游客尽量脚不沾水地靠近礁石,找到最佳角度,摆动四肢挤眉弄眼,模仿她的忧愁姿态拍照。奥姆哼了一声,万分嫌弃。
索尔忍俊不禁,扣紧十指从人群背后挤过去,途径码头的一排游艇,走过幽静的林荫道,到达尽头。在三层喷泉的顶端,女神吉菲昂举鞭挥向变成公牛的四个儿子,她手臂像男人一样粗壮,咬肌鼓起,表情严肃。公牛们高拱脊背低垂牛角,其中一只几乎踏在兄弟的身上,为把瑞典王国的土地挖进海中拼劲全力。
“我猜你更喜欢这个故事,西兰岛的来历。”
奥姆转头看他,护目镜的镀膜反射炫目的光:“嗯。”
索尔带他坐火车攀上雪山顶峰。北欧水源丰沛,蒸腾起来的云层遮天蔽日,到了海拔高处简直是触手可及的天花板,一年中阴天多过晴天,什么美景被涂了层灰色,都只能压得心情憋闷。他俩从车站出来往雪山的背面走,路上刮起风,瓢泼大雪在铁道上画出游龙。奥姆放弃了看路,全由索尔拉着他。雷神光裸的手透过塔丝隆手套传递着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