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起居录(重生)/五十弦(27)

作者:绮里眠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越惊吾代她验收过土地之后,简拔了一批顺服、有经验的庄头,如今陆陆续续地尝试各种灭蝗的法子,渐渐摸出些门道。

若是没有这批土地可以作为试验,以今人对蝗视如天命的态度,更不知道最后要如何收场。

“苗稼总尽,人至相食”!

只是想一想,顾瑟就忍不住深深地战栗。

在那场梦里,这些事离她都太遥远了。她从来不曾真的去了解过,在她歌舞升平、风月无边的生活之外,平凡人的一生是怎样的渺小和苍凉。

她推开了面前的书和纸,站起了身,道:“为我更衣。我要出一趟门。”

帝都永昌坊,顾府。

马车进了西角门,停在了垂花门前。

车上跳下一个面白无须的男子,穿着潞绸的圆领罩袍,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目光却于冷淡中露着隐隐的高傲。

早前就候在这里的中年妇人前趋几步,轻声道:“丁大人,还请进来稍候片刻,夫人和姑娘就出来。”

那人看了她一眼,倒是开了笑口:“惠青姑姑,咱家倒是有一阵子没见着你了,听说是出了宫,没想到竟在这府里。”

中年妇人惠青也拿帕子掩了口,笑了几声,道:“上了年纪,不如年轻时手脚轻快,服侍的娘娘好了,不如趁着还有些主仆情分,早早地让贤,还能得主子一声好。”

丁公公也像是感同身受似的,有模有样地叹了口气,道:“咱家就不像惠青姑姑这么看得清楚。”

惠青却笑道:“丁大人,你同妾怎么能一样,您是办老了事的,娘娘且倚重着您呢。”

两个人说了一回话,过厅里就传来一阵佩环声响。

顾二夫人蒋氏携着顾笙的手,身后跟着两个丫鬟,姗姗地走了出来。

走到近前,蒋氏深深地一屈膝,道:“劳贵人久候了。”

丁公公看了她一眼,道:“请上车吧。”

丫鬟扶着蒋氏和顾笙上了车,马夫挥动了鞭子,车驾粼粼地向外驶去。

马车宽敞的车厢里,顾笙紧紧地捏住了手里的帕子。

她的小动作落进蒋氏的眼睛里。

蒋氏微微地一笑,怜爱地道:“你这丫头,怎么这样紧张。”

顾笙声音都有些颤抖,手心里全是冷汗。她垂着眼,低声道:“我穿的是不是太艳丽了些,娘娘会不会不喜欢?”

蒋氏把她的手握进自己手里,拍着她的手背,柔声道:“笙姐儿这样漂亮,人又温柔识大体,娘娘若不是看你的好,怎么会单独召你晋见?”

顾笙有些惶恐地看着她的眼睛。

蒋氏心里笑了笑,又安慰她:“放心吧,娘娘每回都点你的名字上去见她,如今不过是单召你去顽罢了。”

又道:“放眼京城这么多贵女,哪个有你在娘娘面前的脸面?你就是要给娘娘撑一口气,也不该这样妄自菲薄。”

顾笙在她的安抚下,稍稍平定了下来,一时又偎进蒋氏怀里,低声道:“二婶婶,你在我心里,就同我亲娘是一样的。你待我这样的好,我都不知道要怎样回报你。”

蒋氏爱怜地抚着她的头发,道:“我心里何尝不拿你当亲生的女儿一样的看待,做娘的爱护自己的女儿,竟要什么回报呢,你什么都好好的,我这心里就比什么都强。”

彤霞院里,云弗却微微地叹了口气。

掌事姑姑会槿报了蒋氏带顾笙出门的消息之后,就站在地下垂着头。

云弗看了她一眼,温声道:“不过是件小事罢了,就不要报到娘那里去了。”

会槿恭声应是。

云弗就把手里算到一半的账簿丢在了桌上,眼神微微有些放空。

会槿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大姑娘这样,日日和二房的人混迹在一处,也不是个法子,姑娘,……”

她是跟着云弗从江南云氏嫁到顾家来的旧仆,没有嫁过人,年纪到了以后自梳了留在云弗身边服侍,是以偶然之间,会叫出旧日的称呼来。

云弗却道:“我晓得你一心为我,这些话却不是你当说的。”

她低声叹了口气,道:“当初是我对不住笙姐儿,她小小的一个,还在襁褓里,我就狠心把她丢在了京城。我要感谢二弟妹看护她才是。”

会槿听着她这样说话,那语气间说不出的灰心和怅惘,一时竟忍不住滴下泪来。

第25章

云弗看见会槿掉泪,反而却微微地笑着,道:“你看,你却又这样勾起我来。”

她道:“不拘怎么样,二弟妹肯待笙姐儿好,都是件幸事。”

会槿旋就擦了眼,温声道:“夫人,看了这会子账本,我替你捏捏肩罢?”

云弗道:“我倒觉得还好。你去我库房里,带人搬了上个月我哥哥遣人送来的布匹来,咱们好好地给阿苦挑挑,送去正好做春装呢。”

会槿柔声应了,就退了出去。

云弗却仰面靠在大迎枕里,目光看着彩绘的承尘,眼角不知何时沁出点滴的水意。

顾瑟的马车停在庄子里的时候,天正在正午,阳光火辣辣地照下来,一路上太过干燥的土地上扬起的烟尘把马车和人都吹得灰扑扑的。

越惊吾跳下车来,对着路边连着吐了几口唾沫,才把嘴里的土腥都吐走。

顾瑟由闻音和知雪扶着下了车。

她身边如今是闻藤、闻音、知云、知雪四个一等丫鬟。知云掌着她屋里的账本子,闻藤从四年前受了那一回伤,就是陪顾瑟出门的时候少,留着看家的时候多些。

庄头赵勇夫妇早早得了消息,今日都没有下地,这时已经等在旁边。

越惊吾吐完了齿牙间的沙土,拿袖子抹了抹额头,他生得唇红齿白,这时候汗迹和尘迹涂在一处,显出脏兮兮的可爱来,道:“瑟姊,先进屋休息一会吧?”

顾瑟仰头看了看天色,道:“你来安排就是了。”

越惊吾却道:“若是要我来安排,瑟姊你只管在屋里头歇着就是了,何必出来吃土受晒。”

顾瑟就笑着瞪了他一眼。

赵勇家的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妇人给闻音和知雪打下手,服侍着顾瑟洗了脸,又索性用了些膳食。

闻音就道:“姑娘要不要睡一会子?”

顾瑟摇了摇头,道:“我先同小越出去看一圈,你们就不要跟着出来了,外头晒的很。”

她出门穿的是便于行动的骑装,深绯色滚玄边,宽牛皮腰带,窄袖细腰,蹬了双鹿皮的云靴,又束了发,端的英姿飒爽。

闻音道:“不成的,我替姑娘去撑伞罢。知雪今儿就歇着,明儿换她服侍姑娘。”

就听门口传来“扑哧”的一声。

越惊吾靠在门口,笑盈盈地道:“阿姊穿了男装出门,后头还要跟着一个小娘子追着她举伞,像什么样子。”

闻音就顿足道:“大郎君,姑娘回头叫晒伤了,就是你这句话惹的。”

越惊吾却不以为然地道:“有我在呢,难道还会叫阿姊晒着吗?我替阿姊撑着伞,不比你们都好看些。”

顾瑟没有理会这两个的口舌官司,把面纱戴在了脸上,招呼了一声,就出了门。

这田庄占地并不很大,只有两百多亩,只是距开原府城近些,不过半日的路程。

越惊吾清查土地的时候,最先来的就是这里,该了解的都清楚了:“这里原本是个宗室的庄子,后来因为前朝的事,”说的是天授晚期诸子夺嫡,“就坏了事,把地卖给了杨家。”

顾瑟道:“杨家,是杨通判族里?”

越惊吾点头。

顾瑟就道:“我记得他是走的荥阳大长公主的路子,才留在本地为官。”

越惊吾用没有撑着伞的那只手摸了摸头,道:“走的是谁的路子,我倒是不大清楚,不过他确是土官,他家在阳曲是一等一的大姓,就说这庄子吧。”

他抬手在小路两边的地里指了指:“我私下里问过这里的佃农,朝廷诏十税一、十五税一,到了这庄子上就是税七、税八。”

顾瑟深深颦起了眉。

越惊吾又道:“阿姊也不必为这等人生气,那管事已经被我处置啦。”

顾瑟看了他一眼,没有问是怎样处置的。

她一路走,一路看着地里的秧苗。

因为枯水的缘故,大片大片的禾苗都黄怏怏的,在正午的烈日里更没有什么精神,蔫蔫地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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