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桃花林(63)

作者:云里吾里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想到这里,席仲良再次看了看三少爷,只见他与方才的表情完全不同,他收敛了眼中的杀意,正踏着步子朝这边走来。

席仲良见到了,就再也忘不掉那个眼神,他觉得三少爷一定不止这么简单,可一时间,他又猜不准他的真实身份。

席生今年八岁,生得圆头圆脑,他饭量很大,足足比他邻居的同龄人重十斤。此时席仲良抱着他儿子,渐渐觉得胳膊酸痛起来。

“你别动了。”见儿子又扭来扭去,席仲良厉声制止。

“阿爹,海腾表演快开始了,我看不见。”席生见前面挡了一堆人,不禁想再往上蹿一蹿。虽然他阿爹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来,可最终只站到第三排,他哪里甘心,蹬着小腿,硬将头往上探。

“什么海腾,那是海豚表演。”席仲良虽然胳膊酸痛,但到底不愿拂了儿子的意,又将他往上凑了凑。

今年宁伯渊宴请客人,范围十分广泛,大到政府高官,小到个体商户,可席家作为上京最大的酒商没有收到邀请函,他不禁觉得脸上无光,便硬着头皮要来一份请柬。最终,他也不知道三少爷请客到底归个什么标准。

宴会开始之后,他就听说当晚会有一场极其壮观的海豚表演,他之前闯荡过,也听得许多奇闻逸事,这训练陆地上的动物他见过,可还从未见过海里的,不禁更觉得稀奇起来,内心也加深了对三少爷的崇拜,觉得他无所不能,竟比只会提枪打仗的少帅要更加威风。

“阿爹,我想到新娘子那边去。”席生指着古今,摇了摇自己的胖手指。

“胡说,哪有什么新娘子。”席仲良抱歉地看了眼古今,可后者被三少爷牵着走到最前面去,随即他又用眼神警告了席生。

席生此时被海风吹得兴奋着,才不管父亲的警告,又大声说:“就是新娘子,是他的新娘子。”

宁伯渊带着古今往最前面走去,将这里堵得水泄不通的人们这时却自动让出了一条路,宁伯渊闻言回头,见席生又指了指自己,没有表现出兴奋的模样,而是淡淡地看了眼古今,她似乎从来不会主动找他,即使自己身临险境,她也会靠自己的力量化险为夷。

他们之间,主动的人一直是他。

她没有给过他确切的回应,是因为他没有说出那句彻底打破关系的话,但是以她种种行为表明,他若真说了出来,她必定会逃得更远。

海风轻轻吹着,即使清凉,宁伯渊也觉得心里闷闷的。

这时,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手里拿着号角,嘴里含着口哨走了过来,见到他,所有人更加兴奋,尤其是席生,他拼命探着身子往前挤,席仲良有些支撑不住他的左摇右晃,在人群中也打了几个趔趄,但由于人多,他晃来晃去又被挤了回来,没少遭别人白眼。

西装男人没有说话,只使劲吹了几下哨子,人群中立刻安静下来,席生脸带崇拜地看着他,乖乖地呆在父亲怀里一动不动。

西装男人有模有样地挥舞着手,他面朝大海,身上沾染了海水的神秘,没人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过了两分钟,男人还是不停地挥舞着手,可是海面上风平浪静,身后不满的声音此起彼伏。

“你下来吧,这根本就是唬人的,没什么海豚表演。”席仲良胳膊像被人使劲扭了几下似的,酸酸胀胀,又见那男人在那边装神弄鬼,心里不禁来了火气,他说着要将席生放下,可席生拼命挣扎,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双腿死死地勾住他的腰,死活不愿意下来。

“阿爹,会有海腾的,一定会有!”

话音刚落,前面就发出了一阵惊呼,海面随即发出了巨大的海浪声。口哨声有条不紊地从西装男人的口中吐出来,十分有节奏。每个哨音都像事先排练好的,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指引着海豚有顺序地跳动。

“真有海豚?”宁夫人一开始觉得这只是噱头,并不信以为真,所以就约了几个富太太在一楼打牌。听秀玲来说之后,她才随几个太太起身观看。

“哎哟,这真是生平第一次见!”

“是啊是啊,宁夫人您好福气啊,三少爷竟然能想出这等出神的事情来。”

“哪里啊,您见笑了,他就是爱瞎折腾,仗着手里有几个钱,专挑新奇的玩意儿玩。”宁夫人和几个太太见人太多,不愿意去挤,但靠在里面的玻璃窗看过去倒也真觉得壮观。

宁骞今晚喝得有点多,他一边观看着海豚,一边搂着圆珠的腰,不停地亲着她,气得一旁的古玉牙痒痒。

宁朗平常严谨,但此时眼中也充满了惊讶,他虽知道现如今西学东渐,许多新奇的玩意儿都流传了进来,可这人训海里的庞然大物,他倒是头一次见,心里感兴趣,便多看了两眼那个西装男人。

宁朗见那人正聚精会神地指挥海豚,心里不禁犯疑,他总觉得他很眼熟,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这时,群众的呼喊一阵高过一阵,他摇头笑了笑,觉得自己多虑了,一定是平常见过的人太多,产生了幻觉。

他收回眼神,在人群中搜寻一抹身影,可又想到她不爱凑热闹,便失落地转过头来,心不在焉地欣赏着海豚的表演。

四十分钟之后,表演结束,海豚有规有矩地朝四面八方分散而去。夜幕低垂,迷雾渐起,人们的眼睛像是蒙上层纱,渐渐模糊起来。

“阿爹,我怎么觉得这海腾不像是真的。”席生虽然没见过真的海豚,但却收到过姑妈从美国寄来的海豚模型,跟海里的一样,冷冰冰的,像木头一样。

席仲良见他又乱说话,慌忙捂着了他的嘴,生怕别人听见听这不识抬举的话。好在周围都乱糟糟的,表演结束之后,大家就像是被抽掉了魂,都无精打采的,此时正急着回家呢!

席仲良见这里摩肩接踵,倒也好奇地朝海里看了一眼,只见那些海豚跳跃着朝黑暗中游去,不一会儿就不见身影。

席仲良也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可又觉得是自己多虑了,便将心头的疑问压了下去。

有时候,孩子会将见到的最真实的一幕说出来,可大人却在经历了万般沧桑后,将真实答案在心里裹了几圈,又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海豚表演结束后,宁伯渊来到二楼的一间小房子里,组织的人都在,并没有人出去。他看了眼岳平,后者轻轻地对他点了点头。

宁伯渊坐下,等了十分钟,人大约都走出去,他起身看了眼门外,林黄和柯栉鳞已在这里等候。

宁伯渊与林黄交换了衣服和车钥匙,又交代他照顾好古今后,便领着一群人往下面走,林黄和柯栉鳞则朝三楼走,白秦今晚喝多了,宴会结束就被佣人带了回去。

宁伯渊带着一行人绕着底下的小道走到游艇的另一侧,那里停着林黄的车子。这是一辆商务用车,可坐七个人,所有人都上去之后,发现位置少了一个,岳平便跟阿猜挤了挤。

“三少爷,咱们这是去哪儿?”青能语气有些着急,事实上,在他听见宁伯渊说起今晚的计划时,神情就有些不对。

岳平看了他一眼,心中大概有了数。

“挖东西。”宁伯渊早就有预感,青能对他心有不专,所以便出此计策,套一套他的真实情绪。

可是,这内鬼究竟是不是他,也还未可知。

今晚,算是彻底打通了上京与津州的水下通道,想到这里,宁伯渊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

前不久,金川贵到上京的“海上训练团”应聘,因他在上京脸生,又在德国呆了多年,谁也不知道他是津州的军官。训练团的总指挥见他态度诚恳,便收了他。

宁伯渊知道,如果以元帅的身份提前去训练团预定,他们肯定会派一个德高众望的人过来,所以他在今天早上才告诉母亲,让她去找父亲帮忙到训练团找个驯兽师。

那时,经金川贵的传信,主要的驯兽师都已被预定,只有他这个初学者还有余空,所以他早上说这件事,即使他母亲立即去做,也只能预定金川贵。

这么做最主要的目的,是要告诉别人,这场“海豚表演”纯粹属于个人娱乐,如果他自己出面,反而会被别人怀疑别有用心,可他大张旗鼓地叫了这么多人,又让自己的父母参与进来,在外人看,不过是元帅夫妇宠溺三子,而他这个三少爷依旧不务正业,只知道贪图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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