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阵吹过,划过他的脸庞,他不禁大叫一声,回声又将他吓得不轻,这哪里有人的影子,分明是鬼住的地方!
他小跑着出来,后来脚步越来越快,像是后面有人推着他一样。
上了车之后,他靠在椅背上,只觉后背一阵冰凉刺来,原来是一片冷汗。
他再次回头,才发现这里的天异常灰沉,仿佛乌云常驻在这里似的。
他回想着刚刚在楼里的情景,也未见什么人,可他总觉得那里面不止他一个。
他让司机发动车子,此时他的内心被军务处爽约的愤怒和那栋楼带给他的怪异相互交错着,正如在他心里放了两个身手矫捷的人,正打得不可开交。
回到家,他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军务处质问他们,可对方说并没有打电话过来——
后面再说了什么宁骞也没有听清,只知道古玉开门进来帮他把地上的电话捡了起来。
“蹊跷......”
古玉刚把电话放好,就听见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怎么了?今天魂不守舍的,叫了你好几声你也不应。”
“我越想越蹊跷......”宁骞回到家时心慢慢静了下来,这件事绝对有蹊跷。
可是给他打电话的人是谁呢?
他回想着方才的场景,慢慢觉得不那么害怕了,他本就不是个胆小怕事之人,只不过那个地方会不知不觉将人的幽怨带进去,以至于他慌了手脚。
他记得,好像闻到了笔墨味儿,那副画应该是刚画上去的,可是那件悬案在年初已经结案了,那背后的人想暗示他什么呢?
宁骞用手使劲地磨着桌角,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似乎有人将他卷入了一场是非之中,如果他想脱身,就必须找出这背后的人。
他松开磨桌角的手,决定去警备厅走一趟。
古玉见他心事重重地走了出去,一点都不关心她,也丝毫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心中不由得有些积怨。
宁骞去了警备厅,宁朗正忙着审案子,见一名警员带他过来,他没有收起手中的记录本,但将眼神收了回来,抬起头看他。
“你怎么会到这儿来,真是稀客啊!”宁朗是三人当中笑起来最明媚的人,可能与他从小体弱多病有关,他怕看见别人的同情或嘲讽,便主动摆出笑脸,取得别人的好感。
宁骞对这个大哥倒没有敌意,第一他身有疾病,不能行军打仗,与自己而言,没有竞争性,但他从小就心思缜密,头脑清晰,当上警备厅的厅长也是凭借自己的本事,宁骞不敌对他,但也对他不亲近。
一名警员端着金丝雕花边的圆形茶盏走了过来,宁朗离老远就伸了伸手,将茶盏接过,亲自放在宁骞面前。宁骞因他如此客气的举动,倒也难得没摆架子,抬起屁股略略站了起来,虚接过茶盏后,立马又坐了下来。
“二弟可有什么事吗?”见宁骞未开口,宁朗又问了一遍,脸上仍是笑嘻嘻的,带着示好的笑意。
“我倒没什么事,就是父亲前些日子跟我聊起了你,说你最近长进许多,尤其是破了那件悬案。”
宁骞从小在三兄弟当中就受重用,所以才养成了目中无人的性格,在他心里,并无长幼尊卑,如果不是元帅现在还掌权,他怕是也不会将元帅放在眼里。
宁朗知道自己弟弟的性格,二弟与三弟不同,二弟从小骄傲惯了,说话做事自然高调,三弟却十分冷漠,对人对事都很会保留自己的意见,所以宁朗更加偏向于宁骞。可是即使心再向着他,此时听见他如此无礼的语气,心中也不由得愠怒起来。
宁朗虽然心中不快,但他最会隐藏自己的表情,胸腔内的闷气丝毫没有表现在他的脸上,他依旧勾着嘴角,“都是陈年旧事,莫要再提。”
这件悬案也是他费劲千辛万苦搜集了许多证据才结案的,因这案子年数已久,又经众人传说,将它描述得扑朔迷离,在人们心中,它倒真有了些许分量,甚至这分量都超过了案件本身的严重性。所以在宁朗破案之后,得到了上京人民的大肆称赞,不仅春晓晚报这种大报连续登了一个礼拜,就连名不见经传的小道新闻也传播着宁朗的办案能力。
听到了这许多的赞美之词,此时提起来宁朗倒有些不好意思。
宁骞平日里不大会找他,可今日特地来了警备厅,想来并不是一般的家常叙话,且宁朗知道宁骞素来不太看得起他,如今一口接一口地夸他,他不得不思考这其中暗含了什么。
“大哥别谦虚,你的才能是上京人民公认的事实,你不也对自己很有信心吗?”宁骞用手转着茶盏的边缘,但却没有喝,漆黑磁石镜面的办公桌上倒映着宁骞打探思量的脸,连同宁朗的坐立不安也映了出来。
宁朗挠挠头,似乎在酝酿着待会儿该怎么说,可话到了嘴边,他又举杯喝了口茶,滚烫的茶便将那番话冲了下去。
这件案子虽使他名声大噪,但他其实害怕别人提起,因他知道这案子还有许多疑点,可一旦破了案,将凶手绳之以法之后,再推翻之前的所有结论,他又实在没有这破釜沉舟的精神。所以当宁骞不停地跟他讨论这件案情的时候,他渐渐地不安起来。
“听说凶手是个无所事事的农民?”宁骞这次倒也端起茶喝了起来,但茶进了他的嘴里并未停留,就一溜烟地钻进了他的喉咙,他似乎不大想品尝这里的茶。
“二弟何时对我这里的事感兴趣了?”宁朗不停地在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当他给自己灌输了这案件没有任何问题的时候,说起话来也利索许多。
“我倒是没有多大兴趣,只是父亲问起,我便同他讨论了起来,只不过......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宁骞故意放慢了语气,一是想看看宁朗的反应,二是要慢慢推倒他的心理防线。
果然,此话一出宁朗立刻慌了起来,他擦了擦额头,一双漆黑的眼睛搭在眼底,不停地左转右转,显得六神无主。
宁骞当然没有同元帅讨论过,只是确定宁朗不会主动找元帅谈论这件事才敢将计就计,以元帅的威严来镇压他。他也并不知道确切的疑点在哪里,但是通过宁朗的表情来看,这件案子确实非同一般,只不过,宁朗到底想掩饰什么呢?
“二弟多虑了,这案子已经结了,没必要分心去讨论了。”宁朗极力想克制住自己颤抖的腿,可当他克制住嗓子的颤动时却控制不住底下的腿了,以至于他的腿时不时地磕到了桌子。
“好,既然大哥这样说了,我就让父亲也收了心。正好我这段时间新征了几个兵,有空让他去掌掌眼。”宁骞知道从宁朗口中得不到任何消息,索性就换了话题,但这案子他还是要暗地里跟着的,他总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单纯的谋杀事件,这背后,或许牵扯到了许多隐情。
“时间不早了,我也继续忙手头的事了,我就不送二弟了。”
宁骞爽快地将口中的茶一饮而尽,但他仍然没有去细品。他见宁朗全身哆嗦着,心里暗暗地鄙视他,觉得他不堪一击,在他面前像极了小丑。警备厅厅长又如何?不仅势力没他大,就连胆量也不过如此。
宁骞轻哼了一声,走了出去。虽然没有得到具体的答案,但宁骞也不枉此行,至少知道了这案件真的疑点重重。
回家之前他去了趟碧月堂,仍旧找的生得最娇憨妩媚的屏香。古玉倒也美丽动人,但个子太高显得高大,并没有女儿家的娇媚可人。她在床上也死气沉沉的,不像屏香这般放得开。说到底,他并不喜欢传统的大家闺秀,带着点儿野性的女人才是他的心头好。
“确定是他?”一家中式酒馆里,宁伯渊压低了帽子,向对面的人再次确认。
“我亲眼所见。”阿猜声音冷硬,即使在宁伯渊面前他已经极力想做到尊重,却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声线。他为人冷漠,对任何事都不热情,他本无认主之心,但因为当年宁伯渊为将他从青帮手里救出来,被青帮老大射了一枪,他才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宁伯渊略微沉吟了一声,他知道论身手阿猜绝对不在话下,但是他不擅长分析推理事情的状态与前因后果,有时候很容易被假象蒙蔽了双眼。
“宁骞......”这个名字轻轻地从宁伯渊的嘴里吐出来,不急不缓地,像是鱼鼓着腮帮子吹出的泡泡。“没有这种本事。”宁伯渊声音低沉,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此时他捏着椭圆形的青花瓷酒盅轻轻抿了一口,而后又微仰着头,仔细打量着手里的酒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