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伯渊发动车子没开动,猛地拍了拍她的大腿,古今吃痛狠狠地瞪了回去。正想冲他吼一番,又想到了这个月的房租饭钱还没交,语气又软了下来,“这个月的房租我晚几天交,,当是该让你多管一管。”
闻言宁伯渊倒是动不了了,他本该踩油门的,但是现在却怎么都下不去脚。
古今从不勾他的,即使她说话口无遮拦,方才的话也无勾他之意,可他听了却还是动弹不得,仿佛古今拿了胶水将他整个人都紧紧地粘住似的。
“开车,我要回家。”见他不动,古今语带娇嗔地打着他的手臂,这才让他回过神来,可过了一会儿,他又觉得被她拍过的地方像是长了根似的,那只手久久没有离开,仍是狠狠地压着他,害得他开车都比平时更费力气。
回到大院,不见管家的踪影,宁伯渊也没放在心上,倒是带着古今回到房间聊起天来。
“明儿可有空?”古今不工作,每天除了去练琴之外,有大把的时间,但宁伯渊仍是想注重这微小的仪式感。
宁伯渊知道古今的身世,即使她不爱工作也有足够的生活经费。
说到底,她还是被宠坏了的,吃不了苦,也不爱生活的磨难,她是高高在上的,像遥远的天边的云,让人渴望琢磨她的形状,但她却是遥不可及。
“没空的,约了人吃茶。”古今捏起茶白色碟子里的小饼干,轻轻地嚼了起来。
平日里都是别人约她居多,如今她主动约起别人来,怕是想从那人身上捞点什么东西。
钱财她是不缺的,所以这更让宁伯渊好奇。
“男人?”宁伯渊随用问句,但心中已有了答案。
“女人只能打打麻将,我同她们聊什么?”或许是嘴干了,古今端起杯子,喝了口牛奶。
与平常不同,宁伯渊没有叹气,而是走向红橡木的柜子,拉着半圆形的铜拉手,将那刻着牡丹花的抽屉打了开。宁伯渊从里面拿出一个紫色丝绒的正方盒子,走到古今面前将盒子打开,赫然出现一枚紫罗兰色的钻石戒指。
“戴上。”
古今刚喝了牛奶,又猛地喷了出来,这反应是毫无准备的,突如其来的,那牛奶也像是断了线的水流,没有了源头的支撑,它们也任性起来,朝四面八方奔去。
“作甚?”古今见他模样认真,心中却放松起来,她起身从宁伯渊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素白手帕,轻轻擦起嘴来。
“元帅不是说要与古家结亲吗?”
宁伯渊话音刚落,手帕便猛地朝他脸上飞来,宁伯渊没有动怒,因为他闻到了牛奶的清香,这里面还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她向来这样,对付起他来毫不手软,如果她今日生了气,就算手里是刀子她也会朝他砍来。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处境,还以此取笑我。”古今果真生了气,她生气起来脸涨得红红的,那勾人的眼神也敛去三分,变成三分的委屈,但男人看来,心里却由悸动变成心疼了。
原来古今也是古参谋之女,按理说,她才是古家真正的大小姐。她母亲是正统夫人,因生她难产致死,那时古玉的母亲对夫人之位虎视眈眈,没有了母亲的保护,父亲又十分繁忙,古今难免会落入虎口。所以她刚出生便被古参谋派人带出古家,由专人秘密抚养,对外则宣称此女与夫人一同香消玉殒。
古参谋虽未对外公开她的身份,但却十分宠着她,从小到大她想要的东西无一落空,就连出国留学的名额也只给了她,古玉及她的弟弟们也只在上京毕业而已。
因她生性聪慧,讨人喜欢,老师们也宠着她,所以她身上养了不少小性子,但这性子就如春日的温阳,照得人暖暖的,倒也无人挑剔她。
古今大了些,父亲也跟她说了原委,她理解的,现如今内忧外患,战事纷争,想寻一方安宁实在难得。恰巧古玉母亲的家族与租界能说上话,他也不好跟他们撕破脸皮,如若古今在家成长,万事受到阻碍不说,他们夫妻关系能否和睦还是个问题。所以思来想去,此主意最佳。
古参谋在家中知道其他子女是何德行,于是对古今更加报以重望,他深信,总有一天古今会大展身手,拼得自己的一片天地。
古今与她父亲关系甚好,但却不喜其他兄弟姊妹,因此对宁伯渊提起的这个话题感到不悦起来。
“我没有取笑你。”宁伯渊说得极其认真,他何曾取笑过她,于他而言,她倒是像天上的月亮,可饮酒对诗,可作舞和唱,只不过他在想什么时候该把这月亮摘回家来。
“难不成你真想娶我?”古今眼眸一转,语气也锋利起来。
“真想。”
“少胡说八道!”古今拍起了桌子,“我哪点惹着你了,害你如此对我!”
古今气不过,觉得拍桌子还表达不了她的愤怒,便气冲冲地走到宁伯渊面前,用鞋尖狠狠地拧在他的鞋面上。
古今虽作风大胆,不拘小节,但自认为没有做对不起宁伯渊之事,可他不仅拿出神圣的戒指来,还在她面前大谈婚姻,这简直是在拿刀凌迟她!
他拿出戒指又如何,又不会真娶她。想到这里,古今觉得更加难过,如同早晨饿着肚子跑去集市买了烧饼,可转眼间却被人抢走了般的难过。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丢了,古今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宁伯渊低头看着古今膝盖下面的白色袜子,觉得那抹白甚是神圣,他想将它紧握在怀里,用生生世世去守护它。
“做什么掉眼泪?”宁伯渊也不理会自己的鞋子脏了,只在看见古今眼中的晶莹时,便不由得软了语气。
“宁伯渊,我可从来没将手伸到你身上,你凭什么这样对我!”在古今心里,只有她勾搭过的人才算是对不起他们,因她这人极其喜新厌旧,勾到手就不新鲜,转头就把人给甩了。她没有勾引宁伯渊,自认也没对不起他。
宁伯渊将戒指放在手里滑了滑,感觉身上被蚊子叮了个包,痒得难受却不能伸手去挠。
他是真想她将手伸向他的。
“干嘛这么动气?”他拿手帕给她擦了擦眼泪,又将戒指转了一圈。
“啪嗒”一声,镶着钻石的地方钻出一根银针,这银针不长,大概只有一小节指头长短,可它身上显着的寒冷的光却让人不敢直视。
宁伯渊见古今由泪眼婆娑变成满脸惊讶,又将食指轻轻放在针尖一碰,霎时一滴鲜血流出。古今埋怨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我知道这银针锋利啊,你干嘛要亲自实验。”
宁伯渊紧接着用拇指堵住伤口,过了一会儿,那血便不再流了。
“右手伸出来。”宁伯渊用没受伤的食指和拇指捏住那枚戒指凑到古今身前。
古今彻底放下了心,知道这是武器,她就没什么好扭捏的了。
她伸出右手,先是将食指伸进去,发现太小,她又用中指,还是很小,接着,她伸出无名指,戒指顺利地套住了手指。
她没有多想,伸着手指打探来打探去,觉得这钻石的模样煞是好看。
宁伯渊给她做过许多武器,她的头发绳里藏着迷药,玉镯里隐藏钢丝,就连她用的笔,宁伯渊都给它改造了,只要向上一滑,便可成为一把匕首。
现世不安稳,战争随时都会南下,更何况这动荡的社会中也有许多狂暴之徒,他刚回国就听说了一件骇人听闻的惨案,后来在他大哥宁朗的调查下才水落石出。
人心难测,他不得不防。
最近,他准备做一件可远攻的武器给古今,她身上的武器全是近身搏斗的,留着关键时刻逃命用,可这样他总归不放心,古今不会武功,若是一招不制敌,那后果不堪设想。
“这银针怎么收回去?”古今见银针如此锋利,打探的新鲜劲儿过了,又开始害怕起来,便询问着如何将它收回去。
宁伯渊扭动了一下钻石,银针便收了回去。
古今连连点头,称他的手艺精湛。
宁伯渊在德国主攻军事器械,所以对于研发武器很有研究。他回国之后,元帅也曾让他进军营,帮助宁骞研制新型武器,可他知道宁骞为人刚愎自用,目中无人,且主张军法大于民心。他与他的出发点不同,便不愿与他合作。他现在开歌舞厅,一是因为古今喜欢,二是可以以此作为幌子,让宁骞掉以轻心,不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同时也方便自己秘密组建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