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都是说笑——说当家一个人下斗不带着人,是为了没有眼睛盯着,好中饱私囊。”
“是吗?”解雨臣浅笑着,一副毫不在意的口吻:“那几位叔伯可得抽空去查验查验,别让我无端受了这种冤枉——家里要的东西,我刚进门前交给底下人去入库了,就在西郊那个仓,今天是来不及了,不如明天晚上约个时间,劳烦叔伯们走一趟,误会自然没了。”
“……好说,好说。”
几个人对视一眼,暗自恼恨:倒是他们疏忽了,以为解雨臣就拿来块玉璧唬弄事,一听才知道,别的物件也没少——一个斗里出名的东西就这么多,解雨臣都摆在明处了,哪还成立得了中饱私囊那种说法?
菜做了些点缀,就开始上酒。仍有人借着敬酒的由头,死咬住解雨臣不放:“既然不是中饱私囊,当家就说说,何以下斗这样险的事,不带着伙计帮忙呢?说清楚了,也免得闲人瞎猜乱造谣。”
解雨臣面上却透出几丝惊讶:“这怎么还要问我?不是几位叔伯之前责怪,嫌我出去办事折了家里的人,让我不能办的事就别揽,揽了就自己处理利索,别连累了底下的人。”
“……”
大家伙追着找解雨臣的茬,一场送行宴被搞得乌烟瘴气,没等再有人开口,老爷子就先不耐烦了:“行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等我明天走了,你们再慢慢谈,现在都好好吃饭。”
走了再谈?那哪行啊?老爷子走了,解雨臣就只手遮天了,还谈什么?说来说去,所有的话还不都是说给老爷子听的?
几个人静了静,满心的不情愿,但是老爷子发了话,便不好忤逆,不得不暂时闭了嘴。
解雨臣见话题告一段落,垂下眸子抿了口酒,再要喝便被人截住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有伤少喝,年轻也得顾着身体。”老爷子扫了一眼他颈间的血痂,“往后用不着全听他们的,该带人照应的时候还是要带人。”
解雨臣顺从地点点头:“您教训的是,我都记住了。”
他稍稍理了理衣领,将痕迹再遮住一些——说实话,画这个东西也不全是为了盖吻痕。
作为上位者,他不需要向下面的人解释自己的私事,就算是顶着吻痕出现,也不过是招来桃色八卦的小风雨,未必会掀起太大的风浪。但是他更习惯把事情安排得尽可能稳妥:到底是挂着独自下了斗的说法,有伤可以大幅度增加此事的真实度,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一个人要撑起那么大的一份家业,细节总不能漏算。
傍晚时分,解雨臣在眼镜铺吃过了饭,眼下胃里正满着,懒得动筷,单纯是做做样子,陪着老爷子说了会儿话。
宴席结束的时候,已经接近夜里十一点,再等到人走尽了,基本就入了后半夜。
他回到卧房,心不在焉地洗了澡,擦着头发往床边走——不知道是不是疲劳的缘故,竟然隐隐感到头疼。那也没有办法,答应了明天亲自去送老爷子,送人之前还有些账目要清点,数来睡不了几个钟头,就得起来,下午要……
解雨臣还没盘算完,就被人一下子扑倒在了床上,他条件反射的一避,使着巧劲直起身来,将对方压制在了下面,正要出手,便瞧见了墨镜的反光:
“嘿,花儿这么热情呢?”
解雨臣眸光一闪,迅速撤了开来,紧张地盯着他:“怎么不叫我?压到伤口没有?”
“没事没事,没压着,”黑瞎子活了不少年头,还从来没遇着过对他这样上心的人,感觉简直相当美妙,乐呵呵地够着小孩的腕子,将人拉回了身边,“放心吧,我自己留意着了。”
解雨臣顺着他的力道靠近了,瞅着他叹了口气:“你从哪进来的?”
“重要吗?”
“……今天人多眼杂的,你过来干什么?”解雨臣拾起毛巾,才发现黑瞎子的头发也是湿的,身上有着和自己相同的香味,“什么情况?眼镜铺停水断电,你是跑来我这洗澡的?”
黑瞎子坐起了身,将人勾进怀里捂得严严实实:“别说不来了,就是来了,我都不放心。”
解雨臣看黑瞎子黏着他不放,觉得特别新奇,止不住地笑,顺手帮人把湿漉漉的头发又擦了擦:“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你说呢?”黑瞎子的手从浴袍底下钻进去,顺着人的小腿一路往大腿上摸,“从你进门之前我就在这了,你愣是一直没察觉,刚才我要是不拦着你,你都睡到我身上了——就你这警惕性,我怎么放心啊?”
“……我那是碰巧在想别的,没注意。”
“你快拉倒吧!解雨臣,这事不是头一次了,我上次来你也这样。我一共来了两次,两次你都走神,你是真傻啊还是你对你们解家的安保有十足信心?”
“……”
黑瞎子说着更来气,没等小孩答话,就抢白道:“算了,相信别人也一样是真傻,不用你选了。”
“……你急什么?”那只手越向上越使人承受不住,解雨臣痒得不行,扭动着躲闪,“行了别闹了,我下回一定关注你。”
“谁和你闹了?我是在跟你求关注吗?”
“不是吗?”
黑瞎子扫了他一眼,发觉与年轻人讲不通道理,没等解雨臣反应,就将他按倒在了床上,伸手便去扯人腰间的浴袍带子:“我是得给你长长记性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解雨臣当即慌了神,他没想到事情发生得那么突然,只来得及飞快地抓住了黑瞎子去解他衣带的手,连一个恰当的理由都没能编好——
还是不能答应。离上一次黑瞎子的示意没过几天,伤哪有好得那样快的道理?
解雨臣敛了眸光,仿佛只要不直视着对方,就能多空出一点冷静的余地琢磨措辞。
这不是解雨臣第一回拒绝他了,黑瞎子着实是开心不起来。
他搞不懂是因为什么,他觉得解当家不该是个扭扭捏捏的人。仔细想想,解雨臣平时并不曾对他的亲近表现出排斥的意思,甚至有的时候自己都会凑过来,没有理由始终在这一步上抗拒他。
黑瞎子端详着小孩的神色,暂时把心底的不快收了收,劝自己慢慢来,别将人逼得太紧——或许解雨臣只是没经过这种事,一时不适应也可以谅解。
他试图给人一些缓冲,柔和了语气,耐心地打着商量:“不急,你脱一件,我陪你脱一件,你自己来?”
解雨臣抿着唇不看他,眼里全是无措——他是真的一件也没法脱。
完全是难言之隐。
此刻他倒是认为,比起所谓不行的那一种,终归是他这种比较难启齿……话说回来,他要是告诉黑瞎子他不行,这事是不是就有希望唬弄过去了?
还要什么面子,黑瞎子又不会到外面去乱传,丢脸总比惹恼了人好一点。
黑瞎子瞅着小孩默不作声的冥思苦想,几乎气笑了:“又不是做生意,至于考虑半天吗?”
解雨臣瞄了他一眼,到了嘴边的话便重新咽了回去。
他刚才居然认真考虑了说自己不行蒙混过关的几率,然而他瞧着黑瞎子的劲头,就算他舍弃脸面愿意说,恐怕也没用,搞不好黑瞎子得要亲自看看他如何不行才能罢休——反正没意义,没必要撒更多的谎了。
解雨臣愁死了。
要不是最近解家接二连三的出事占满了他的时间,他就提前准备好对策了。
“啧,解雨臣——”
“我感觉你的主意不太公平。”
“哦?”黑瞎子愈发感兴趣了,“你出个公平的主意我听听。”
“……”
解雨臣又不言语了。
他不过是眼见着黑瞎子不耐烦,随便说的,压根没想出任何主意——硬要算有主意的话,也就是推迟一阵子……黑瞎子八成不肯,那便没辙了。
黑瞎子不明白他欲言又止的在干什么,催促道:“非得我挤一句你说一句是吧?”
“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解雨臣吸了口气,大义凛然的强调,“之前在四川时,你让我对你说实话,你说你听实话不生气的。”
“是啊,你接着说。”
“我真的特别累,明天还有事要早起。”解雨臣问心无愧地捡了两句实话。
“……”
黑瞎子不回应,他却感觉头疼得渐渐厉害了不少,有股莫名的烦躁横亘胸臆,可依然软着音调哄他:“我不是不想配合你,你实在想来……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