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题没了二分之一,黑瞎子很快就缓过劲把冰淇淋吃掉了,可一转眼,发现解雨臣还含着没动,本来感恩的心当即变了味道:“我帮你我帮你~”
他压根不等解雨臣答应,就按着人接了一个逐渐升温的吻。裹着醇厚奶香气息的冰雪在唇齿间融化,像极了夏日里馥郁的梦境,甜美而炽烈。
“你去哪儿啊?”黑瞎子将人整个拢在怀里,意犹未尽地多亲了他两下:“是你自己之前说分我吃的,可不许翻脸生气。”
“谁翻脸生气了?”
“那你跑什么?”
“你都给我吃了,我再去买一支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您开心就好。”
“倒是你奇怪,非得跟来拽着我是什么意思?”
“……”黑瞎子尴尬地陪着笑,“我和你一块去。”
“我不去了。”
“……你们年轻人怎么一会儿一个主意的?”
解雨臣哀愁的朝回走:“那东西太甜了,慢慢吃还好,刚才吃太快,齁着了……快点走,回去给我倒杯水送送。”
第一百六十二章
“哎,好嘞~”
黑瞎子给人带回了铺子,伙计全都松了一口气,用不着他嘱咐,就早有人替解当家泡好了茶端上来。
晚饭全部准备妥了,解雨臣没什么胃口,推辞了几句还是被黑瞎子按着吃了一些。
吃完了饭,黑瞎子让小孩进里面歇着,自己跟伙计交待了几句关于眼镜铺的事情。
耽搁了半个小时左右,等黑瞎子进屋的时候,就看见小孩拿着支软头的细笔沾了颜料,对着镜子在颈间的吻痕周围描画。他也没打扰,静悄悄地站到人背后,瞅着映入镜内的影像。
其实黑瞎子一推门,解雨臣就听见了,只是没有搭话,他的手上、眼里正专注于镜前——这些印子在黑瞎子的伙计或者是不相干的旁人面前,用衣领遮一遮倒无妨。可是回了解家,当着解家人的面再遮,就难免显得欲盖弥彰。
不过也并非没有办法。
他之所以不拦着黑瞎子,想哄人高兴是真的,但处在他这个位置,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做出完全任性、不计后果的选择——他其实在黑瞎子亲下来的那一刹,就已经想好了弥补的法子。
黑瞎子看着解雨臣一笔一笔地勾,所有暧昧的痕迹便渐渐转化为了可怖的伤痕。
解雨臣用了好几种颜色,绘出深浅不一的青紫血痂,延展过他的颈动脉又没入了领口,使人瞧一眼就能马上联想到他究竟经历过怎样致命的危险……逼真至极。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那块皮肤的样子,黑瞎子这会儿说不定都要紧张到窒息了。
“画得不好看。”
解雨臣抬眼,疑惑地望向他。
黑瞎子从他指间顺过笔来,作势要添:“太吓人了,应该要画一朵花才好看。”
解雨臣本来仰着头在配合他的动作,闻言回过身没好气地怼他:“你下一趟斗,能身上长出朵花回来?”
黑瞎子丢开笔就笑,往他身边一坐,双手捞着腰将人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对啊!你瞧,这不就是嘛~”
“……”
第一百六十三章
解雨臣跟他抱了一会儿,才放开手,把道别的话讲出了口:“我得走了。”
“自己小心点,有事就叫我。”
“嗯。”
“去吧。”黑瞎子给人送出铺子,就停住了脚步。
没什么意外,他从第一眼瞧见解雨臣对镜绘制伤痕时,便清楚留不住人;小孩若是想留,也不至于现在就急于上妆了——解当家,解语花,怕是今夜有一出好戏要开了。
他信小孩能唱好。只是挺遗憾,在这种敏感时期,他不适合跟解当家出双入对……着实可惜了。不过来日方长,总还有的是机会。
夜晚的胡同光线幽淡,比不得眼镜铺的灯火通明。黑瞎子就静静看着解雨臣一个人往暗处走。他知道这个孩子再不像小时候那样会害怕独行于夜路了。
在无数个血雨腥风的日子里,解雨臣便是如此一步步形单影只的走过去,最后走到了食物链的上层,成为了真正的掌控者:无论是解家早洗白了的那些产业,还是道上诸多不能言明的生意,都要向他俯首。
黑瞎子一直望着他。期间解雨臣回过一次头,他就对着小孩笑笑,然后目送着人消失在了拐角——
可别又伤了。
黑瞎子叹息一声,转身回了后堂。
解雨臣赶着回解家是有原因的:
晚饭后他得了消息,解家那位老爷子身子骨不行了,老人尤其讲究落叶归根那一套,惦记着第二天就回长沙,今晚北京这边的解家人聚一聚,为老爷子送行——
当家的下了斗来不及参与,是没办法的事,老爷子等不得,便不强求了。
可是他得赶上这一场。
事情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明面上他是当家,解家都攥在他手里,但实际上始终存在着许多因素制约他,老爷子算得上是其中之一。这尊大佛一旦回了长沙,反对解雨臣的人就彻底没了依凭,如同一只只离了老虎的狐狸,再抖不起半点的威风。
他们怎么可能甘心?
想来全要在最后的一场送行宴上押宝了。
解雨臣不爱冒险——况且那么精彩的场面,不亲眼看看都对不住大家的倾力演出。
因此他一出现在解家的宴会上,就落了个满堂皆惊。
解雨臣不知为何,突然便想起了以前黑瞎子给人家寿宴捣乱的事,脸上不禁泛起了几分笑容,心想着自己怕不是跟着人学坏了?他此刻玩的这一手,也没比黑瞎子脸皮薄到哪里去。
他在众人各异的眼光下,目不斜视的径直行至了老爷子近前,把礼盒递了上去:“真对不起,赶来赶去还是迟了。”
老爷子身后的人立刻接过了盒子,要收到一旁。
“不如您先过过目,看喜不喜欢?”解雨臣叫住了他,示意打开,“我已经来迟了,万一送的东西您再不喜欢,罪过可就太大了。”
人上了岁数,总是乐意看晚辈在自己面前卖乖的,解雨臣这一闹是讨对了欢心,老人笑起来,顺势道:“那就瞧瞧吧,你这孩子送的东西肯定不差,也给大家伙一并瞅瞅。”
盖子掀开来,是上好的缎子,缎子里包着一块完整的玉璧,质地上乘,雕饰精细清晰,纹路有着鲜明而独特的时代风格,稍加联想,便明白是与四川那个斗同出一脉。
老爷子平生最喜欢收藏玉璧,可这东西多因年代久远,不易见着完整的,更别提这样的好料和雕工了。
“好东西好东西……”老人当即爱不释手,连连称赞,又叫人添了椅子碗筷,拉着解雨臣道:“来来,你坐到我旁边来,咱爷俩方便说话。”
第一百六十四章
即便老人是站在维护解雨臣当家的这一边,可比起解雨臣,终归是解家在他心里更重要——换句话说,他的维护得建立在解雨臣做得好的前提下。
当家人,在这类大家族中往往像一件工具,是谈不上什么感情因素的,所以老爷子平时与这个晚辈鲜有太亲近的时候。今天能讲出那么一句,估计一方面是出于要放下一切颐养天年的决定,另一方面是真被解雨臣哄得开心了。
礼物当然不可能是随便选的,解雨臣早些年就摸透了周围人的喜恶,做起事来才能有的放矢。玉璧是从黑瞎子送他的那包玩意里挑的,加上这次解家指名要的物件一同带了回来,剩下的还有不少,他就干脆搁在了眼镜铺没拿。
解雨臣一坐下,别人可就坐不住了:
要是人没来,今晚的宴会就能随着他们发挥,想给解雨臣扣什么帽子就扣什么帽子;现在不行了,那些没有影子的事绝对没法当面提出来,很多构陷甚至不需要对质,只要解雨臣出现在这,就已然不攻自破了。
解雨臣搬了同一个斗里的东西出来给老爷子做贺礼,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知道这趟活他是又办成了,当家的位子,他日后只会坐得更加稳固。
不服——只要那个位子不是自己坐,旁人做得多好他们都不服。
“我听说当家这次是孤身探斗,把伙计全留在了上头,一个帮手也没带——我倒是佩服,就怕有不了解您本事的人,对此生了误会。”
解雨臣执着酒杯摇晃,连眼帘也没抬,好似真在聊闲话般自在:“什么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