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禾把话噎住了,多说无益。
这年头死的人很多,区区一个姑娘根本无足挂齿,但她却是两个人的掌上明珠,一个人的海枯石烂。
第43章 坚守
幕禾跟着司马州山路十八弯地走着,快三个时辰了。视线绕过枯木丛,似乎连半山腰都没到。
“阿州你真懂事,走的是大众路线。”幕禾哭笑不得,按这速度一天都走不完,晚上要被豺狼吃掉了。
司马州愉快道:“那当然,我从小便聪明懂事。”
“那你看看有没有更快的路线,聪明人?”
“山上之路千万条,唯有安全是第一。”
幕禾打消了让司马州带路走捷径的念头,这孩子是受了什么刺激才跟中年人似的循规蹈矩啊?眼前走的路尤其荒凉,连欣赏风景自娱自乐都做不到,脚下的地平得跟大街一样,司马州成功绕过了所有的捷径。
看着头顶的云团始终还在那么远的地方,幕禾都要觉得自己在原地踏步了。
死啦死啦地。
“我不跟你一起走了,我们在山上汇合。”幕禾一个跨步跟司马州分道扬镳。
“等一下!你就这么走了我不放心。”司马州着急地赶来,似乎有挽留之意。
幕禾为他的开窍感到欣慰。
司马州脱下披着的外衣:“你自己看着点,上面比较冷,这件外衣给你。”说完便继续走他的阳关大道了。
“......你该不会是恐高吧?”幕禾随意道。
“没有!”司马州像踩了地雷似的一蹦一溜烟地逃走了。
“......”
幕禾打了个冷颤,即使用了两件外衣把身体严严实实地裹起来,还是抵不住萧瑟的秋风。上半身包成了粽子,露出了两根光溜溜的小腿,蹑着脚小碎步地跑。
周围的空气越来越潮湿,幕禾不敢往后看自己跑到哪儿了,双腿已经没感觉了,只管闭上眼睛向前冲。
一路上踩着各种不明生物,有粘稠沾脚的,也有碎得咔嚓响的,最后还是被庞然巨物绊倒了。幕禾伸手按了按,有柔软温湿的触感,乳白色的云团遮住了一切,幕禾有些好奇手上碰的是什么,便顺手带着跑了。
山上的空气有很浓的腥味,幕禾冲出云层,眼前的一幕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地上尸横遍野,山地已经被血水染成了红色,死尸的眼睛极不安宁地撑着,胸腔上的肉凹陷了进去,身体却完好无损。幕禾看一眼手里的东西,竟然是心脏!四周传来咀嚼的声音,幕禾屏住气不敢动。
“嘻嘻嘻嘻嘻,你是谁呀?”
“你是谁呀?”
“你是谁呀?”
......
几个鬼童一摇一摆地向幕禾走来,幕禾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踝,居然流血了!一咬牙,直接倒在地上,幕禾使劲往山下滚。鬼童依依不挠地追着,凄厉的笑声几乎要刺破耳膜,头不停撞到山上的东西。
幕禾快被山地上的东西磕晕了,往上往下都是死。
幕禾抓住山上的枯草用力一拔,将身体停下来,然后踉跄地站起往左边跑,只能搏一搏了!浓稠的云层之内,不知道鬼童还看不看得见。
笑声越来越远,幕禾知道自己成功了。但是也彻底迷路了。
幕禾一头栽进枯木林里,还滚了两滚,四肢无力地瘫倒在地。她现在是真的动不了了。
闭上眼睛都能感觉到脑浆在晃动。
耳边传来�O�O�@�@的声音,有什么东西过来了,真是天要亡我!幕禾悲愤交加,躺在地上装死。
耳边的脚步停了下来,如果是熊或者豺狼的话,这时应该在判断是不是死人了吧。
“你受伤了。”
......嗯?幕禾微微眯开眼,看看来者何人。
白衣飘掀,几滴鲜血落在地上弹开,衣角染上了血迹。
幕禾猛地睁开眼。看见了那风吹乌发动,肤如凝脂白,粉唇微启,睫毛半盖冷眼的人儿。我靠,白离啊!白离你居然在这里!幕禾内心过于澎湃,象征性地动了动嘴,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白离有些摇晃地蹲下来,掰开幕禾包得死死的外衣。露出了浑身红痕的皮肤。
“我不在的时候,你都自己干了什么?”
“刚刚弄的,不小心从山上摔下来。”幕禾觉得要是说鬼童弄的,眼前的人肯定飞走。
白离不置可否。
“你自己不也浑身是伤,”幕禾发现刚刚的回答显得自己蠢,费劲坐起来,道,“你放心,这点小伤我早习惯了,白渔楼那会儿捅破胸膛都没死......啊!”
幕禾的肩被环住,斜靠在白离的怀里,他冰冷的手按在了幕禾的心腔上,刺骨的凉意传进了骨髓。
“你以后不可以给别人送血了。”
“我也想这样啊,”幕禾尴尬地推开白离的手,“那你们先得保护好自己才行。”
“你还给多少人送过血?你送过多少次血?”白离将幕禾往怀里拽,下巴靠在幕禾肩上,在她的耳边沉沉道,“你是我的,我不允许你为任何人受伤,包括我。”
幕禾的脸埋在白离的臂弯里,心跳加速,她尝试开了开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白渔楼那晚,我很想呆在你身边,但是这样你就会死。”
“为什么?”幕禾再次回忆起了当时的撕心裂肺,身心巨创,“我以为我们之间结束了。”
“我的气只能带来死亡,即使站在门外,你也会死。”白离语气缓和,手中的力道撰紧了几分,“我觉得你可能还不想见到我。”
“那你去哪了?还有,你的伤......”
“我见到了赫术。”白离微闭双眼,像是快睡着了一般,声音微弱,“幕禾,你不要掺和进来了,我可以死,但你不能被抓。”
“我不掺和进来,国师就抓不到我了吗?”幕禾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他们始终将自己看做局外人,明明自己才是最应该了解一切的人才对。
“你要离开这个国家,离得越远越好,只有国师死了你才能回来,不然死的就会是你。”
“那你们呢?你们就不用逃了吗?”
“幕禾,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留下来的理由,我也是。只要你离开,我们就有胜算。”白离靠在幕禾肩上闭上了眼,手臂的力道却未减半分。
幕禾握住拳,指甲陷进了肉里,她举手咬开手腕,如同当初一样,吮吸了一口的鲜血,喂进了白离的嘴。
有些东西是无法被别人改变的,我也有必须留下来的理由,幕禾暗自说道。
第44章 迷茫
幕禾想起小鬼还在往山上爬,顿时心提了起来,她将白离移到树干上靠着,现在该怎么阻止司马州?怎么跟他汇合?白离现在伤得重昏迷着,她根本带不走。上面还有没有鬼童?小鬼你可别死啊。
来回徘徊了一阵,幕禾将白离靠在树干上,抓起树枝在地上划下深深的“赤泉”二字,回头看了一眼白离,又划了一个箭头指向山顶,便继续走了。
她想起司马州走的是另一边的平地路,思索着应该没那么快到山顶,可心里却隐约觉得那些鬼童没那么简单,她现在要去山顶,要和阿州汇合,但脚步却变得踟蹰,她想起白渔楼一意孤行闹成的大事,又想起抱住阿州时他纤瘦的身体,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去找死,应该呆在白离身边。
她心里这样想着,脚步却依旧往上迈着。
幕禾知道自己理应呆在哪里,一个无法平静心跳锤破内脏的地方,一个无法说服自己停下脚步的地方。她知道无论前进还是留下,都会失去一些东西,没有两全其美的结果,她一个人根本做不了什么,重头到尾都在添乱,她不能去任何地方,不能掺和任何计划,什么也帮不了。曾以为自己是整个事件的主角,便应当承担起最重要的责任,最后每个人都有意无意地告诉她,离开这里,走远点。
踏破干枯的树叶,传来心脏碎裂一样的声音。幕禾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很远了,只身一人站在枯枝败叶中,不知往哪里挪动脚步。这是她逃离的好时机,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好像从来没有进入过任何人眼中一样。本应如此。
可是脚步依旧迈不开,她在催促自己逃离这里,双腿却如同被恶鬼缠住了一样,没有方向地挪动,在土壤里压出了不深不浅的脚印。
哪里错了?
她不知道哪里错了,是多管闲事的坏习惯没改过来?还是自作自受引起他人注意?她理应做的事她都知道,但她就是想在被杀之前,亲眼看着那些保护自己的人做出疯狂的举动,她想和所有人一起死在战场上,她想再次体会身体被刺穿的感觉,就像亲身体验白离被鬼童虐待的无奈,赫逸被枯尸抓得体无完肤,柏诺近十年如一日的隐忍,若冬跪在农妇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