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年还不到十二岁,这样小的年纪便要远嫁他国我实在不忍。”阿荧道:“你在国公府长大,与父亲相伴多年,我想无论是父亲还是你母亲一定都不舍得你走。于我而言,去哪都是没有所谓的。”
“姐姐莫要与我说笑。”余若姝笑望着阿荧,“圣旨既下,就没有更改的道理。”
“姐姐。”
阿荧欲要开口,便被妹妹打断,“姐姐莫要觉得远嫁和亲会让我受苦。我既有幸降生于皇族贵胄之家,远嫁和亲便是我的责任。再说,我和姐姐不同,姐姐的母亲贵为公主,而我的生母不过是一个奴婢,我既有幸自小享受原本不属于我的荣华富贵,便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更何况,我若和亲,陛下便会加封和赏赐我的母亲。”
“远嫁和亲,我其实求之不得。”若姝又道。
阿荧听她这样说,虽难以置信她小小年纪竟想得如此通透,但还是担心妹妹无法适应远嫁燕国之后的生活。毕竟,妹妹即将要侍奉的是燕国的君主,一个年纪这样小的孩子如何能够适应身居皇宫内院的日子。
余若姝听完姐姐的顾虑后,只是对阿荧一笑,道:“我总比姐姐适合。”
阿荧不解,却又听她解释道:“姐姐性子这样直,指不定冲撞了谁还不自知。”
阿荧听后又气又笑,过了半晌后对她道:“也是,你这般聪慧伶俐,我自然不及你。但你可知道,久居深宫,寂寞苦楚,你又身在异乡孤立无援,你是真的想好了?“
“我真的想好了。” 余若姝含笑而答。
阿荧想了一会儿,又说:“这燕国的君主与我曾有过几面之缘,他的性子我多少知晓一些。”
“你也知道当今燕帝乃是篡位登基,就应该知道他并非昏庸羸弱之人。你若侍奉他左右,千万记得莫要刻意迎合于他,行事本分即可,切莫为了争宠而虚与委蛇。”阿荧认真道:“你若对他以诚相待,他定不会亏待你的。”
“姐姐见过我未来的夫婿?”余若姝有些好奇,便问:“快给我讲讲,他的模样到底如何?”
“你啊。” 阿荧笑着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我不知道你究竟在对一个比自己年岁大了二十好几的男子期待什么。”
余若姝听后,失望的叹了一口气,噘着嘴道:“我就知道,他一定长得又老又丑。”
“对于你而言年纪是大了些,丑倒不至于。”阿荧说到次此处,故意停顿了半晌没有再说下去。
余若姝听后,突然抬头看向阿荧,问道:“模样不丑,那可俊美?”
“模样倒是挺好看的。”阿荧回想着他的模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若是再年轻个二十岁,定也是俊俏的美少年。”
余若姝听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听姐姐这么说,我唯一的顾虑也就没有了。”
“你唯一的顾虑竟是这个。”阿荧很是惊讶,笑叹道:“我果真是老了,竟不知原来容貌是第一等重要的。”
余若姝听后,反问道:“难道姐姐从没有因为一个人的容貌而倾慕过一个人?”
因容貌而倾慕一个人?
阿荧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好像是那是她第一次在宫中见到他的模样,他着一身月色的衣,面若冠玉,目如朗星,他见了她只是柔声笑问:“这个小姑娘莫非就是郑国公府的小郡主?”
她从未见过生的这样好看之人,亦不曾听过这样悦耳的声音。
如今想来,她到底是因为那个人的容貌而被他所倾,还是因为自己与她同是天涯沦落人而相知相惜呢?
也不知此时此刻,他在别国可还安好?
“姐姐。”余若姝见她发愣,遂问:“姐姐可是想到了什么人?”
阿荧对她一笑,道:“没有。”
余若姝见姐姐不愿告诉她,也未接着往下问,只是将话题岔开了。
过了两个时辰后,天色渐晚,阿荧便留让妹妹留下用晚膳。
余若姝也没有推辞,在凝月阁与阿荧用过膳后才回了府中。
夜晚无月,亦无星辰。
阿荧坐在轮椅上闲的无事,自己推着自己出了凝月阁来到了慈安殿外的御和园中。
从御和园的碧容池畔望去,可看见慈安殿外几个宫女黄门打着灯站在门外。皇后此刻正站在他们身前,她伸着脖子往远处看了看,好似在等着谁。
阿荧知道,今日是皇后侍寝的日子,遂她盛装打扮,早早的便站在殿外等候圣上临幸。
在她年纪尚小的时候,舅母也是如此等候舅舅来临。有好几次舅舅绕道去了其他妃嫔的住处,让总管太监来通知舅母此事,舅母都是笑着谢过总管太监但却在他离去之时崩溃落泪。
阿荧当真无法想象二妹这样小的年纪,就要在后宫这样冰冷估计之地度过余生,她当真无法想象妹妹能否承受。
过了半晌,一个黄门匆匆走进慈安殿跟皇后问过安后又对她道了几句话。
阿荧那黄门又匆匆从慈安殿内出来了,在他走后皇后便叫散了宫女黄门,自己也走入殿中。
第27章 梅园
腊月初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
大雪纷纷扬扬落在宫内各殿的的砖瓦上,昔日庄严无限的宫墙此刻竟也显得简洁而无暇。
这雪下了三日才终于停了。这一大早,凝月阁的几个黄门便开始清扫积雪。
阿荧因腿脚不好,这几日因大雪被困于殿中不得外出。好在这日雪停了,她才得以被凌寒推出来在屋外晒晒太阳。
她闭上双眼,正在她昏昏欲睡之时听有人道:“你这人倒是清闲得很,倒在这儿晒起了太阳来了。”
她一睁眼,见竟是皇后,忙道:“原是嫂嫂来了,恕我不得起身行礼。”
“我知你腿脚不便,不必行礼了。”皇后走近她,柔声笑言:“此次我找你可有大事相谈。”
阿荧听后,竟一笑,问道:“找嫂嫂我要相谈什么大事。”
皇后道:“你的人生大事啊。”
“我的人生大事?”阿荧有些不解,但想了一会儿后便知道嫂子的意思了,遂道:“嫂嫂莫不是嫌弃我住在宫内了?”
皇后未答,只说:“咱们进去说。”
随后,阿荧便领着皇后进了屋内。凌寒上来了茶后,只听皇后缓缓开口道:“岭南的令王府送来的折子昨日到了宫中,你可知道上头都说了些什么?”
阿荧道:“岭南令王府是我母亲的故居,这上头定是说了我的事了。”
“不错。”皇后饮了一口茶,接着道:“如今的岭南令王府是由你表哥管辖,说是择好了你夫婿的人选,遂上折子来请官家给你做主赐婚的。”
阿荧听后,竟不惊不喜,只是问:“官家可允准了?”
“你竟不想先知道令王给你择的夫婿是谁?”皇后笑问。
阿荧认真问:“你只告诉我官家可允准了没有?”
皇后也不急回答她,只说:“今日官家将此事告诉郑国公,国公听后只是沉默了一瞬,回禀陛下说‘老臣年近半百,膝下共有两女一子。小二不过三岁便夭折,二女儿即将远嫁,如今只盼大女儿能留在身旁才不至于孤苦伶仃老无所依。’”
阿荧见皇后停顿了一会儿后又说:“陛下听后实在不忍,遂回绝了令王府。”
阿荧听后松了一口气,于是又问:“我那岭南的表哥想要把我嫁给谁?”
“是豫章信王府。”皇后道。
阿荧听后,又问:“信王可也是当年追随太|祖征战的功臣之后?”
皇后点点头道:“与你母亲娘家是一样的,都是当年追随太|祖的开国功臣之后。”
阿荧听后,自觉得再没有什么话可说,便沉默了下来。而后,却又听皇后再次开口道:“你可有中意之人,让官家做主给你赐婚也是好的。”
阿荧摇摇头道:“我本就懂事得晚,哪有喜欢过什么人?”
“既然如此,这几日我便选几个与你门当户对京城公子,让你挑选挑选?”
阿荧刚想回绝,却又听皇后说:“就这么定了。明年你就二十一岁了,这样拖下去还了得?”
阿荧仍想回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眨眼她已经过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周围比她年纪大的或年纪小的都已成婚生育。可她偏偏不通晓情|事,这辈子不曾因什么人而魂牵梦绕过,亦不觉得成婚生子是此生必须历经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