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殇之雁门飞雪(60)

“喜欢红招你了?”雉伊脱口而出。

“嗯!招了!这大热天的,你看着不觉得热么?”阿梨斜睨着雉伊道。

“不觉!总好过你那帐子,白森森的,办丧事似的。“雉伊说完,似乎觉得不太妥,可她公主脾气惯了,无论如何是不会低头认错的,只是有些不自然地转了转视线。

“那你这是天天办喜事?”阿梨反问:“还是雉伊居次想嫁人了?”

“哼!我才不嫁人,嫁出去,到头来还不是像你一样,灰头土脸地回来。”雉伊随手拿起一个棠梨咬一口,不客气地道。

“我是所嫁非人,又不是所有的人都会跟我一样,再说,我哪里灰头土脸了?”阿梨也抓起一个棠梨,一边吃一边道。

雉伊扁嘴,斜睇阿梨一眼,嫌弃似地道:“瘦的跟羊肠子菜似的。”

“我这么瘦,还不是因为从小到大,好吃的都被你占了。”阿梨大咬一口,棠梨汁溅了一手。

“啧啧啧……,看你这吃相,恶心死了!给你,都给你,拿去!”雉伊鄙夷地把一大碟棠梨推到阿梨面前。

“好啊!多谢!”阿梨毫不客气。

“出息!”雉伊不屑道。

“出息?你呀!就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你可知道,一年有多少人被活活饿死,冻死,等哪天,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才会发现,一个你不屑一顾的棠梨,在很多人看来是多么遥不可及。”阿梨把棠梨定到眼前,声音突然沉了下来。

“你……在中原挨饿了吗?”雉伊迟疑问道。

她在中原挨饿了吗?没有,相反,她比很多人都富足,无论是在司马府,还是在雁门李将军幕府,她都备受关爱,养尊处优。阿梨摇头,道:“没有。”

“那你还说的好似亲身经历过一样?哼!”雉伊把半个没吃完的棠梨扔了,侍婢即刻就把帕子给递了上来,可是递得急了,不小心撞到了主子的手,吓得忙跪下,道:“奴婢该死!”

“毛手毛脚的,什么事儿都干不好!”雉伊怒道。

“居次恕罪!”侍婢头伏地。

“起来吧,本居次今日心情好,饶你一回,你看你都来了大半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雉伊教训道。

“谢居次!”侍婢起身退到一旁。

“安曲呢?”阿梨默了一会儿,问道。安曲是雉伊以前的婢女,跟青儿是好姐妹。

“嫁人了!”雉伊回道。

“嫁人了?那很好呀,你为何还一脸的不高兴,难不成要她伺候你一辈子?”阿梨反问。

“好什么好,嫁了一个瘸子,她还乐得不得了。”雉伊嘟着嘴道。

“瘸子?瘸子又怎么了?安曲喜欢就行了。”世人总是习惯以自己的标准来衡量别人的生活,世俗的眼光里,瘸了腿是缺陷,瘸了胳膊是缺陷,那瘸了心呢?

“话说回来,青儿呢?”雉伊突然问道。

阿梨沉默了一会儿,道:“她死了,因为我。”

“发生了什么事?”雉伊瞪大眼睛看着阿梨。

“路上遇上了歹人,青儿为了救我……”阿梨低头道。几年前,阿梨想替青儿找个人家,可她不愿意,她说她要一直陪着阿梨。其实她心里是有喜欢的人的,可是那个人心里没她,直到她陪着阿梨离开襜褴,远嫁中原,他都不知道她喜欢他。

雉伊听了,难得地沉静了片刻。

“好了,这些我拿走了,多谢!”阿梨狡黠地笑笑,端起那一碟棠梨,径自走了。这大概是有生以来,她们姐妹最正常的一次谈话了,或者根本算不得谈话,顶多算互怼互掐,不过这样也算不错。

阿梨感觉她也只在雉伊坐了一会儿而已,出来时太阳竟已西斜。远处的草地上,散落着好些人,他们或是成队,或是围成圈,有的在摔跤,有的在射箭,有的在骑马狂奔,有的在舞蹈歌唱,这就是襜褴,自由而欢快的乐土,她曾经那么热衷的草原活动,如今却再也没有兴致去参与了。阿梨想,也许是她伤病未愈太过疲惫,也许只是因为少了一个人。

赵国的另一战场上,栗腹率四十万士卒行军五百余里到达宋子时,廉颇带着八万士卒躲在鄗邑做缩头乌龟,还着人给栗腹送去书函,卑辞厚礼,让栗腹笑开了嘴,越发气骄志满,道:“区区八万士卒,面对我四十万大军,廉颇这是害怕了呀!哈哈哈!” 一众将士也都跟着大笑。

栗腹自傲,除了兵力上的优势外,他还接到燕王诏函,燕王认定赵国必是囊中之物,日前亲率十万精兵为侧翼军,此时已经在来宋子的路上了!据说那个榆木脑袋大夫将渠进谏燕王,道:“与人通关约交,以五百金为赵王祝酒,使者归来回报,马上就反过来攻击人家,是为不祥,此战是不会取得成功的。” 燕王不听,将渠在出发前,死死拽着燕王绶带,劝阻道:“此战我军不会得胜,大王不能去呀!” 然而燕王心意已决,一脚把将渠踢倒在地。将渠一边哭一边道:“臣这不是为自己,是为大王呀!” 栗腹嗤之以鼻,从来成王败寇,何来祥与不祥之说?

燕军羁旅,栗腹想速战速决,二日后,四十万大军开到了鄗邑外,栗腹禀着“十则围,五则攻”的兵法策略,如今不多不少,燕军正正是赵军五倍的兵力,攻!然而,廉颇远没有栗腹想象中容易对付,廉颇以逸待劳是一方面,再加上鄗城地势西高东低,海拔差大,易守难攻,自古以来就是兵家争地,三个月过去了,廉颇依然只守不攻,战事毫无进展,燕王喜收到首战战报后,就在原地驻扎下来,不再向前一步。

然而,无论如何,赵军兵力本就不足,经过数场交战,死伤一部分,赵军的战斗力明显疲弱,这一战,廉颇打得很吃力,好不容易拖到太阳落山,才险险守住。照今日的战况,鄗城被拿下是早晚的事,栗腹也不急于这一时,命全军在鄗城五里外扎营,期望次日一举拿下鄗城。

副将乐乘,与乐间同宗。因为叔父乐毅年迈体弱,无法再如从前一般两国奔波,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乐乘接替乐毅,以客卿的身份往来于燕赵间,直到秦围邯郸,他以客将军的身份跟庆舍大战信梁军,太子战死疆场。虽然赵王并未责怪乐乘,可他自认失职,过了不久,乐毅年老过世,乐乘回燕国后便辞去了客卿一职,自此再没回过赵国。以他对廉颇,对赵军的了解,今日这战绝不该是如此结果,其中必然有诈!乐乘把他的想法告诉栗腹,觉得还是应该退守三十里外,但是栗腹已经气充志骄,听不进任何谏言了。

昧旦,万方静谧,天地祥和,将士们都还在睡梦中。突然轰隆一声巨响,洪波如猛兽出笼,咆哮着喷射而出,东冲西决,奔流触裂,犹如万马奔腾,横扫千军。顿时,燕军大营里人仰马翻,如沸如羹。廉颇率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围攻,燕军早已被洪水冲得土崩瓦解,军心涣散,当下未做太多挣扎,纷纷弃甲投降,主将栗腹被斩杀,乐乘被俘。

栗腹大概到死都没明白,自己怎么就败了。

中山国还未被赵武灵王灭掉前,曾经依仗齐国的强大兵力,攻打赵国,鄗邑地处赵国与中山交界处,是进入邯郸的关口,所以鄗邑首当其冲。当时鄗邑被围三月不下,中山最后引水灌城,连续七天,而城中百姓却并未被淹死,只因鄗城地势西高东低,当水灌入城时,城中百姓掘开城东墙角,偷偷将水排出,最终保住城池。此次,廉颇是故意把栗腹引到鄗城外,改水决堤,是以能一举得胜。

燕王收到栗腹战败的消息,匆忙掉头往回跑,疾行两个昼夜,回到蓟城。

廉颇乘胜,追逐五百余里,一边让李牧带着日前战胜乐间的那五万人马,在易水岸边会合,围攻燕国下都武阳。兵临城下,燕王喜除了求和,别无选择。

燕国使者到达邯郸,转达燕王愿意割让五座城邑请和。赵王想到秦围邯郸之时,燕国诱使赵国北部武垣令傅豹 、王容 、苏射率众投靠燕国;如今,又以通关约交之名,窥探军情,遂而攻打赵国,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对使者道:“ 燕国几次三番趁我赵国不暇,肆意侵伐骚扰,燕王若真有诚意,请让将渠前来,寡人或会考虑议和。”

燕王只好任命大夫将渠为国相,出使邯郸。赵王尊重将渠,最终同意燕国割让五城议和,遂解除了对燕下都武阳的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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