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原因是,她还有患者保密协议,Eduardo所有不能,也不敢对其他人说的心思,在Lee这里都可以谈及。
Eduardo说:“他手机里还留着我的照片。那是哈佛刚入学时,Alex给我照的,我在艾略特的学生登记名录上用了那一张。”
“他还留着你的照片。”Lee说,“他换过手机吧?”
“是的。”Eduardo问,“为什么?”
“你问他了吗?”Lee说,“你该自己问问他。”
“我不想问。”Eduardo说。
“为什么?”
“如果他说出的答案是我所想的,那我可以相信吗?如果他说的答案跟我想的不一样,我会感到痛苦吗?”
“你希望的答案是?”
“我不想说。”
“那之后呢,离开中国后?你们还保持着联系吗?”
“是的。”
“怎样的联系?”
“像……朋友?”Eduardo的困惑越来越深。
“他跟我聊很多琐事,有时是他刚看完的一本书,有时是硅谷那边的新技术应用,有时是关于诺贝尔得奖者的一些讨论。后来,他开始征询我的意见,他希望养一条宠物狗,问我养什么比较好,还问我巴西炖菜该怎么做。”
“你回答他了?”
“是的。我比较分析了很多犬种,最后给他推荐了匈牙利牧羊犬,它不是常见的犬种,Mark喜欢特别的。而且它性格忠诚温和,也不难打理,很适合Mark。”
“你为他花了很多时间。他采纳你的意见了吗?”Lee温和地看着他。
她想起当年他对她说,自己曾经为了Mark每天在纽约的地铁上耗费14小时。
Eduardo不太喜欢那个全心全意为Mark的自己,他总是否定当年自己的付出,将之认为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可是现在他还是愿意为Mark的一个问题而花费时间精力来提供建议。
匈牙利牧羊犬的事情,证明了他这些年确实慢慢地接纳了自己,没有因为害怕被辜负而畏惧付出。
Eduardo点点头,他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
“是的。Mark买了一条幼犬,给它取名Beast。小东西被他照顾得很好。比我想的要好,我无法想象Mark能照顾一个小生命,在我记忆里,他曾经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Eduardo给Lee看了Beast的照片。
那是一条毛茸茸的、白色的匈牙利牧羊犬幼犬,它还没有长出长长的卷毛,有点呆头呆脑的。
那个著名的、世界最年轻的亿万富翁抱着它,跟他供给所有杂志和报刊的照片都不一样。
他跟小狗都有一头卷毛,看上去傻乎乎的,一脸不情愿。快三十岁的男人,在镜头里还有点尖锐的孩子气,非常特别。
“他跟我分享了过程和细节。Beast有一回生了病,Mark甚至半夜开车把它送到兽医那里,他跟我抱怨兽医很蠢,后来还买了几本饲养匈牙利牧羊犬的书籍。”
Eduardo像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不自觉地笑着说。
“他跟你分享他的生活,对你展示现在的他。”Lee说。
“但Mark总是小心翼翼。”Eduardo说,“他的很多话题看得出是特意准备的,他以前从不聊那些。我觉得他在我身上花的精力和时间都有点多。”
“这怎么说?”Lee问。
Eduardo想了想。
“有一次,我电脑出了问题,我想找我的技术人员,Mark直接联网远程帮我解决了,但那种问题根本用不着他来。还有一次,我喝醉了,醒来后电话一直保持着通话状态,整整六个半小时,我不记得是我给他拨的电话,还是他打给我的。”
“六小时,他在那边做什么?”
“不知道,大概工作?”Eduardo说。
“我醒来的时候听见敲键盘的声音,Mark可能把手机放在了键盘旁。这让我想起以前在柯克兰,我在他床上睡觉,他在前面的书桌前编程。他敲键盘的速度非常快,刚开始我会觉得很烦躁,但后来有一回,我看书看得太累了,可是教授给的问题我还没有做出来,非常焦虑。听着Mark编程的键盘声,我反而睡着了,那之后我喜欢上了那个声音。”
“然后呢?”Lee问。
“然后我听了一会儿,切断了通话。”Eduardo说。
“什么都没跟他说吗?”
“没有。”
“Mark后来跟你说什么了吗?”Lee问。
“没有。我们谁都没提那晚。”Eduardo说。
“次日,他跟我聊起马特·里德利的《理性乐观派》这本书。他保持着两周看一本书的速度,有时候他觉得特别好或特别糟的书,会跟我分享。”
“你看上去似乎并不太高兴。”Lee问,“你讨厌他做的这些吗?”
Eduardo摇摇头,“我不讨厌,也不高兴。我只是……不明白。这说不通,逻辑上。他不应该把时间花在我这里。我无法理解Mark了,他让我很困惑。”
“你该知道你想从我这里求得关于Mark Zuckerberg的想法,是不可能的。”Lee说,“你知道我能给你的,只有引导你认识了解你自己,你还记得过去我说过的话吗,关于爱与被爱,我们曾经谈过这样的话题。你为什么不亲自去问问他的想法?”
“我该问什么?”
“问你最想知道的。”
而现在,Mark就在他面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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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番外三 爱情的脉络【十一】
【36】
什么是Eduardo最想知道的?
Mrs.Lee鼓励他往前走一步,Eduardo总是犹豫。半年来,他站在那里,宁愿困惑得诚惶诚恐、焦头烂额,也不愿寻求答案。就怕最后答案揭晓,原来自己签的还是一份死亡合同。
他现在也只能看着Mark,红着眼睛,带了困惑,轻声问他:
“你为什么回来,你想要怎样呢,Mark?”
Mark沉默了很久,最后说:“Wardo,你在新加坡有一个不错的家。”
Eduardo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好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你的投资事业也很好。”
“Mark?”
“你有你的朋友圈,还有很多属于你的很棒的社交活动,还有那些你喜欢的各种事情和生活方式。”
Mark将手收回来,插进帽衫的口袋中,紧紧地握着拳头,他脸上的神情令他脸上每一条轮廓都好像被刀子削过一样锋利。
“Mark,”Eduardo问他:“所以?”
他等着Mark的话,没有一丝的不耐烦,温和的目光里有什么令人心碎的东西。
Mark看着他,Eduardo还像以前那么好看,性格也像以前一样好。
一切都很好。
他忽然产生流泪的冲动,想感谢上帝。
他过去不曾善待他的爱情,伤之以刀戈,而上帝多么仁慈,令那些伤害没有毁掉Eduardo。
在他们分开的漫长时光,他的爱情慢慢成了更好的人,得到了渴望的,还过上了想要的生活,Eduardo拥有一切值得拥有的。
再没有比这样的事情,更令Mark感到庆幸的了。
他不知道去感谢谁,只能感谢上帝,感谢命运,但到最后,他还是想感谢Eduardo。
Eduardo性格坚强而柔韧,在重逢时才能温柔以待,得以让Mark的爱与希望重燃。
Mark摇头:“我没想要什么,也不想让你做什么,Wardo,真的,我只是。”
他咬着唇,好像接下来的话,要说出口是非常艰难的。
“我只是很想你……否则我不会总想和你说话,也不会排出几天跑到意大利,就只是见你一面。”
Eduardo不知道说什么好,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I'm sorry,Wardo。”Mark看着他。
“Dustin把许多事情告诉我了。”他往前走了一小步,因为Eduardo在他说“对不起”时往后退了一步。
但Mark不敢再上前。
Eduardo睁大那双棕色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Mark。
“应该是所有事情,”Mark竭力让自己冷静,“他所知道的所有。但可能、可能也只是一小部分,我们知道的都不多,我所知最少。”
“Sorry,Wardo。”Mark又痛苦地重复了一次:“For everything。”
Eduardo怔怔地看着Mark,缄默不语,心里却几乎被一种酸楚侵蚀。
他整个人都恍惚起来,七年的时光在他眼前潮水般退去。
当年那个逼仄的洗手间隔间,从别人嘴里知道的“真相”;签下和解合同后,Mark头也不回地离开的身影;质证时,Mark扔下笔,说“没错,就是1万9千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