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瑞金对美食没太大兴趣,倒是打量起她身上的衣服来。
记忆中她刚进来那一个月,胆怯得像只兔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穿衣打扮也尽可能俭朴。
后来她不知为何大变模样,什么贵重的东西都往身上挂,把自己弄得像株发财树,妆容浓艳得不忍直视。
而今天,她又是另一幅相貌了。白皙动人的脸,柔软乌黑的长发,洁净清爽的衣衫,看起来就像清纯的女学生。但那女校里能长出她这幅相貌的恐怕屈指可数,她身上又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儿,是女学生不可能拥有的。
阮苏见他盯着自己看不停,心里难免有些发虚,催促道:
“二爷,您快坐下吃吧,不然菜都凉了。”
段瑞金在矿上已经用过简单的饭菜,此时并无胃口,可是看着她手下的那把椅子,忽然很有兴趣上去坐一坐。
见他坐下,阮苏心中微喜,立即帮他盛饭盛汤。
待伺候好他后,她才坐回自己位置上,悄悄吃了片卤牛肉。
牛肉味道令人满意,假如没有穿越,仍是个无忧无虑的现代人,那就更满意了。
她在心底叹息了声,擦擦嘴角,抬头看段瑞金。
段瑞金吃相斯文,进食速度却很迅猛,吃饭时又不说话,一碗饭转眼被他吃掉一半。
阮苏担心自己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就已经吃完走人了,于是状若无意地抱怨。
“今天出去逛街,没人帮忙提东西,走得累死了。”
段瑞金果然看向她,目光停顿几秒后继续吃饭,淡淡道:“你不是有丫鬟。”
“我跟她合不来,让她走了。”
“那就再挑一个。”
阮苏抓住机会问:“家里的我都不喜欢,可以去外面找吗?月钱从我的钱里扣。”
段瑞金停下筷子,侧目看着她。
他的眼型特别漂亮,从眼角那儿尖尖地勾过来,是一道美丽的弧线。
双眼皮不算宽,但眼尾上扬,瞳仁永远清醒明亮,看人的时候常常带着凌人的盛气,仿佛可以用这双眼睛洞察一切。
阮苏表情镇定,心里打起了鼓。正犹豫要不要改口时,对方说:“可以,带来看看吧。”
阮苏一喜,随即不解地问:“看?”
他嗯了声,拿起筷子继续吃饭,“看看谁跟你合得来。”
才生出的成就感化作乌江水,转眼流了个干干净净。
阮苏总觉得段瑞金掌控着一切。
她挥霍,他随她挥霍。玉娇挑拨,他随她挑拨。王亚凤打麻将,他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
无论她们怎么闹,他永远气定神闲,除非触及他的底线。
这种感觉令她愈发想离开段公馆,回卧室后就想打开小金库,盘算盘算目前藏起来的资产。
刚把手伸向衣柜,房门就被人打开了。
她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来人,困惑地说:“二爷?”
段瑞金点点头,关门走进来,显然又要在这里留宿。
她忍不住说:“您今晚不是该去别人房里吗?”
“去谁房里?”他反问。
阮苏哑口无言,因为仔细想了下,确实无处可去。
大太太永远在念经,王亚凤从不下牌桌,玉娇和小春鹃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不来她这里,他就只能跟光棍似的自己睡。
真不知道他养这么多姨太太是为了什么。
阮苏耐着性子帮他脱衣服,二人洗漱完毕上床睡觉,她牢记着那天在书房发生的事,牢牢贴着床沿,尽量不碰到他的身体。
段瑞金显然不在乎,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段福同他去矿上,汽车一出门,就看见侧门外站着个陌生的小姑娘,穿了一件艳俗的新花褂子,探头探脑地往里瞧。
想都不用想,这估计就是跟她“合得来”的人了。
段瑞金冷淡地摇上车窗。
段福坐在司机旁边,回头看了他一眼,说:
“二爷,今早太太从晋城来电话了。”
段瑞金嗯了声。
“太太说,要是这半年里您再没有好消息,她就带着二少奶奶到寒城来,等她生下小少爷后再回去。”
段瑞金捏了下眉心,再次嗯了声。
段福道:“家中五位姨太太,其实就数五姨太最合适。年纪轻身体好,没有恶习,虽然被卖到窑子里过,但是还未做生意就被您带回了家,可谓是干干净净。您要是愿意的话,不妨我这两天就去找一名靠谱的老中医,开始为她调理身体,早做准备。”
段瑞金心情不好,语气就不耐烦起来。
“你这么上心,不如你去。横竖你也是段家的人,留下的是段家的种。”
段福没有生气,平静地说:“您是主子,我是奴才,哪怕占个远房表哥的身份,生下来能继承家业的,也只有您的孩子。”
他平时还好,每次一到这种事上,必然拿出一副认命的奴才姿态,宛如从棺材板下爬出来的老古董,叫人没有交谈的**。
段瑞金松了松衣领,望向窗外。蓝天白云,广阔旷野,他突然想起昨天晚上时,女人蜷缩在自己身旁酣睡的样子。
那样小小的一团,真叫人想抱抱她。
第8章
阮苏送走段瑞金接着补觉,舒舒服服地睡到中午才睁开眼睛。
醒了她也不着急起,躺在柔软的被窝里赖床,右手伸到眼前对着光看,只觉得皮肤晶莹剔透,跟玉雕似的。
皮肤这种东西真是靠天生,现代的她天天擦防晒都没这么白,原主在家是老被父母支使干活的,晒得灰头土脸,精养两个月就白回来了。
她看着看着,感觉心里不踏实,似乎忘了什么事。
沉吟片刻,她抬头看了眼壁钟,连忙掀被子下床,冲进浴室洗漱。
她把她的新丫鬟给忘了!
孟茵曼吃完早饭就来了,站在侧门外等,谁知等到吃午饭都没见有人来接自己。
段公馆的围墙高得像小山,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她实在等不下去了,看见有仆人出来倒泔水,立即抓住他问:
“大哥,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个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的,总是穿得很光鲜的姑娘?”
“你是说五姨太吗?”
“五姨太?”
仆人正要说话,阮苏便从他背后走出来,对孟茵曼笑了笑。
“真是不好意思,有点事耽搁了。”
孟茵曼花了半天的时间等来正主,这才松了口气,想到自己白花的时间和等待的辛苦,又撅起了嘴。
“我还以为你后悔了呢。”
阮苏拉住她的手,带她往里走。
“卖身契都签了,我后悔什么……这是你给自己买的新衣服么?怎么花的跟新娘子一样。”
孟茵曼看了眼她身上花团锦簇的旗袍,回道:
“要说像,还是你像,我撑死了是个唱花鼓的。”
阮苏越看她越合心意,说话直爽又机灵,还有文化,是个可以交流的人。
她为孟茵曼安排了房间,在仆人们住的那栋楼,又带她在段公馆走了一圈,熟悉地形。
最后两人回到她的卧室,她从满柜子好衣物当中挑出一套合身的,递给她道:
“你白天把自己好好收拾收拾,晚上见二爷。”
听见这个称呼,孟茵曼来了兴趣,抱着衣服问她:
“你真是那人的五姨太?怎么成为他姨太太的?”
“他缺人,我缺钱,自然一拍即合了。”阮苏问:“莫非你想当个老六?”
她毫不犹豫地摇头,“不敢不敢,我这脾气当人姨太太,不出三天就要被打死了。”
阮苏笑嘻嘻地掐了她一把,推她道:“下楼收拾去。”
孟茵曼洗完澡换上她给的衣服,又从老妈子那里领得一条段公馆女佣人通用的紫头巾,正式成为丫头小曼。
吃晚饭时,小曼便站在她身后伺候,看着桌上的佳肴垂涎欲滴,甚至吸溜了声。
阮苏哭笑不得,趁无人经过时往她嘴里塞了块红烧肉,叮嘱道:
“你在我面前可以没规矩,有其他人在的时候可不行。”
她把肉咽下肚,举手表忠心。
晚饭后不久,段瑞金回来了,身后照旧跟着个没有喜怒的段福。
二人经过客厅时,阮苏眼尖地瞥见他,带着小曼走过去。
“二爷,这是我的新丫鬟,叫小曼。”
段瑞金审视了小曼,毫无兴趣,视线落在阮苏平坦的腹部,脑中响起段福早上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