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小丰道,“头儿,局里挺忙的吧。”
伊谷春道,“没什么事。”
说话的时候正看见自己袖口的油渍,伊谷春想起他都两三天没换衣服了,忙起来昏天黑地的,别说衣服,连胡子都没有时间刮。
伊谷春将袖口卷起,摸了摸自己扎手的下巴,心想不怎么说谎话,偶尔说一次还露馅。
辛小丰哦了一声,也没拆穿他,道,“我这边个没什么事,尾巴挺好的,要是忙的话就不用特地过来的。”
伊谷春笑了下,这愣头倒是没说回去帮忙,开窍了不是?
才这样想,伊谷春就看见放在尾巴床脚桌台上的报纸。厚厚一叠,对折了露了一点中缝,还能看见铅笔勾圈的痕迹。
辛小丰也看见了,默默的把报纸收起来,卷成一卷也不知道放哪,就反手插在牛仔裤后面的口袋里。
伊谷春没在继续这个话题,道,“刚进来时候看见那个台湾人了。”
辛小丰道,“嗯,他来看尾巴。”
伊谷春不以为然,却也没说什么,“他倒是上心,你们挺熟的?经常看见他去找你。”
辛小丰总觉得他今天话中有话,不太像他平日里直来直去的作风,“头儿,你…他又犯事了?”
伊谷春沉默了一下,有点臊,心里唾弃了一下自己,也没回答是不是就把这茬扯开了,凑合着说了几句不疼不痒的话。差不多是那么回事了,冲着辛小丰抬了抬下巴,示意出去说。
辛小丰找饮水机去了,伊谷春搁走廊等他。医院哪里都禁烟,伊谷春左右看看就放弃了,找了个窗户靠着,开了个缝,吹进来的风不大,也不凉快。抖了抖酸菜一样的外套,随便的搭在手臂上。
辛小丰远远瞧见,突然就想起来户籍处的那几个姑娘经常说伊谷春挺有型的。他不太懂有型具体是什么意思,不过也是觉得伊谷春是好看的。
辛小丰拿一次性的纸杯接了杯纯净水给他,伊谷春端在手上也没喝,“小夏今天给我打电话,问起你来着。”
辛小丰一听就知道是他和杨自道打电话,被听出了端倪,伊古夏这是去伊谷春那打听去了。
辛小丰道,“头儿,你没说吧?”
伊谷春道,“没有,不过你这事要一直瞒着你兄弟啊?”
辛小丰道,“阿道他自己在外面不容易,不能这时候还给他添麻烦。”
伊谷春道,“你心里有数就行。”
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水,纸杯捏成一团丢进垃圾桶,“手术时间定了吗?”
辛小丰道,“下周末。”
伊谷春算了算时间,下周末他应该是没有排班,也不知道到时候有没有加班。
他拎着外套,拍打了一下上面的灰,抬头打量了一圈辛小丰。估计在医院也休息的不太好,眼睛下面挂着挺大的黑眼圈,脸上看起来疲惫,眼睛里到还是透着点不错的精神头。
辛小丰奇怪道,“头儿?”
伊谷春本来是想问他是不是这就打算辞职了,话到嘴边了,又被他给吞了回去,只从鼓鼓囊囊的口袋里抽了两个信封。
伊谷春递过去,“拿着。”
辛小丰不用想就知道是钱,立马拒了,“头儿,我有钱。”
伊谷春不和他废话,直接把钱怼他怀里了,“这是头几次那奖金,我看着膈应就一直扔办公室,正好这次用了。”
辛小丰一听更不想要了,“头儿,这是给你的。”
伊谷春道,“给你就拿着,别人的钱能拿,我的钱就不能拿?”
同样的话他上次就说过,伊谷春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同一件事在同一个人身上栽两回的。
伊谷春道,“一回两回的,你总不能这样给我没脸吧?”
辛小丰捂着这两个信封,心里有苦说不出。他不想欠伊谷春的,他欠谁的也不想欠伊谷春的,这不一样。
他怂着肩膀,低眉顺目的站在伊谷春面前,结结巴巴的像是伊谷春刚认识他的时候,木呆呆的。可又不是很像那个时候,他的眼神不一样。
伊谷春等着他说话,等了半天就听辛小丰道,“算,算我借你的。”
伊谷春笑道,“那我这还借着你一条命呢,回头也还你?”
辛小丰摇头。
伊谷春拍拍他的肩膀,“我回去了,所里那边你别多想,好好陪闺女。还有,所里人要我带问好,这段时间挺忙的,过几天闲一点了,他们来看你。”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哈修也挺想你的。”
辛小丰听了,有点迟钝的笑,看着还是呆。
伊谷春道,“走了啊。”
辛小丰道,“我送你。”
伊谷春道,“不用了,回去吧。”
辛小丰坚持送他到了楼梯口,看着伊谷春挺直的背影消失,这才转回去病房。
尾巴正被隔壁床的大爷拉着说话,大爷陪床的孙女人不大,也跟着听自己爷爷八卦。
大爷问,“闺女,刚才那警察同志是你什么人啊?”
尾巴道,“伊叔叔是我爸爸的朋友。”
大爷道,“这位警察同志一身的气度,看着就是干过实事的,不是我吹牛,我这眼睛啊,毒着呢!”
陈比觉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尾巴道,“爷爷,什么叫气度呀?”
大爷道,“就是看着就是好警察。”
尾巴立即道,“那我爸爸也是个有气度的人!”
大爷这才想起来还不知道辛小丰是干什么的呢,之前挖家底的时候都被辛小丰给混过去了。
“闺女,你爸爸是做什么的?”
尾巴道,“我爸爸也是警察,特别特别好的警察!”
辛小丰的手停在门把上,听着里面尾巴自豪的夸耀他的声音。
尾巴说,“我爸爸穿警服特别的帅!”
辛小丰笑了下,抽出口袋里的报纸,看了看上面被选出来的几个招聘启事。
伊谷春没有回去派出所,他答应他妈晚上回去住。伊古夏跟着人跑了,他这也总不能不着家,至少每个星期也得回去住两天。
才进了家门就被亲妈嫌弃的撵去洗澡,老太太捏着鼻子说,“你这多久没洗澡了?你这都馊了啊。”
老太太一边唠叨着大男人一个人就是不靠谱,还是得找个媳妇。
伊谷春赶紧拿着衣服去洗澡,躲了。
洗完澡对着镜子扒拉了两下头发,寻思得一天空去把头发剪了。抬着下巴左右看看,伊谷春也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来今天看见那个台湾人。
人模狗样的。
伊谷春一边翻剃须刀一边嫌弃,“大男人喷什么香水。”
一边挂刮胡子一边想,辛小丰倒是不太会长胡子,以前一起加班熬夜,连着几宿不收拾,也就是嘴上一点小绒毛。不像他,三天不刮胡子就像流浪汉。
伊谷春心情不错的想,那台湾人娘们唧唧的,他…
伊谷春骂了一句,“我跟人比这个干嘛。”刮胡刀一丢,洗了把脸擦着头发就出去了。
过了一会,伊谷春又进来把另外半边脸上的胡子刮了,还修了个型。
伊谷春道,“操!”
第四十一章
杨自道还是赶在尾巴手术那天回来了,风尘仆仆的,把辛小丰堵在医院怼了一顿。
告密者陈比觉厚颜无耻的说,“我就说他得抽你!”
杨自道骂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说,我就算搁月球上我他妈的也是尾巴的爸!”
这话一出,引得病房里其他不知内情的人侧目。
杨自道憋了一口气,补充道,“干爸。”
辛小丰揉着肚子,杨自道这下是使了狠力气,一点没留情,“我问过大夫,尾巴这手术不是什么大手术,成功率很高。”
杨自道懒得搭理他,“滚蛋!”
陈比觉靠在床头那边,嘚瑟的第三遍给尾巴读他那破书,尾巴罕见的没有给面子,反而够着胳膊对辛小丰道,“爸爸,我给你揉揉,你疼吗?”
辛小丰放下手,“不疼,闹着玩呢。”
尾巴道,“道爸爸,你别生爸爸的气。”
杨自道一口气堵在胸口,哄着尾巴道,“嗯,没生气,闹着玩呢。”
伊谷夏从外面进来,手里拎着几个面包,“这个点医院食堂也没什么东西了,先垫一下吧。”
几个人其实都没什么胃口,尤其是空腹的尾巴可怜巴巴的看着那几个面包的时候。说是小手术,可在自家孩子心口上开刀,哪个不发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