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之坐在椅子上,背对着这里,他对凤宝宝说:“幸好爹爹教你的话你都记得。”

凤宝宝要走上去靠近凤之,凤之摆手,示意她别过来,他声音已经虚弱下去,身体依旧端正的坐着。

“我没想到这一天来的那么快。比我想的要快,宝宝,你吓到了么?”凤之的话里满是关切。

凤宝宝摇头,她说:“不会,我相信爹爹的本事。”

“她们有发现你们离开么?”凤之问。

凤宝宝摇头,说:“还没。”

“那就好。”凤之对不离说:“不离,以后就由你来保护小姐了。”

“是。”不离许下了她的诺言。

“出口处有衣服,你们换上,把身上的东西都丢掉,龙九能闻到你们身上的气息,走的快些,尽快离开凤天成。”凤之的声音越来越低。

龙九只是一样工具,不能指责他背叛了他们,当初相信只有忠心不二的药人才是最可信的,最后发现只是自以为是的相信。

凤宝宝问凤之:“那爹爹你呢?”

凤之笑了一声,化做了喘息,他说道:“我要留着。”

“可是……”凤宝宝还想说什么,凤之大声训斥道:“现在就走。”

凤宝宝不肯,凤之对不离说:“带她走,好生照顾她。”

这句话,是生离死别的开始,是结局落下的棋子。

不离知道当凤之说下这句话的时候,她们将要离开,是义无反顾的。

凤宝宝伸手要去抓凤之的手,竭尽全力只是拉到了他的衣裳一角,她紧紧抓住那衣裳,喊着:“爹爹,你说什么胡话,你不是说要一辈子照顾宝宝的么?爹爹,爹爹……”

剩下的话被不离遮挡住,不离的手掩住她的嘴巴,叫她只能发出呜咽声,凤宝宝的脸上满是泪水,溢满了她的脸,不离的手心都是她的泪水。

“宝宝,爹爹问你,你喜欢做皇帝么?”凤之低声问道。

凤宝宝摇头,说:“我不要做皇帝,我要做凤家的大小姐,我不要改变,为什么她们偏偏要为难我们。”

“那就听你的。”凤之的回答一如往常,每次凤宝宝要什么,他都这样说,听你的,爹爹何时不从你了。

凤宝宝的视线被泪水遮挡住,不离往前走了一步,看见一把细巧的金簪插进凤之的心脏位置,金簪以让人难以相信的力道刺进,除却顶端,完全没入他的胸膛,金簪的前端,是一朵六瓣花朵,仿佛,凤之端坐着,此时没有了气息,如同冰雪雕成的人像,肌肤白皙胜雪,不带血色,连修长的手指指端都是冷白,嘴唇扬起,面带微笑。白衣染了血,脏了一大片,他是一个有洁癖的人,连一点尘埃都不能忍受,更何况是这样大片的污秽。

凤宝宝看见不离望着爹爹露出凝重的神色,看爹爹一动不动坐着,自窗户缝隙投进,光如细碎的金沙,在凤之身上覆盖着。

凤宝宝生出绝望来,眼泪更是肆意流淌。

她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从未放肆哭泣过,这些年都是被人捧着护着要她笑,小心翼翼保护着她的感情,何时有悲伤的事情出现在她生命中过。

她的悲伤来得让她自己都难以接受,手一抹自己的眼睛,手背上都是温热的液体。

不离转身,拉起她的手,就把她往来处的密洞里拉。

不管是不是拉疼了她的手腕,就是要在她措手不及的时候,把她拉离这个伤心地。

书柜关上,回到秘道中,凤宝宝忘记了哭泣,被不离急忙拉了好长一条路。

等停下脚步,不离才知道不对劲,凤宝宝没有发出哭声,再回头看,她的牙齿咬进下唇中把嘴唇咬出了血,平日里玫瑰色鲜嫩的嘴唇成了紫色,不停的抖着,她的眼睛里泛出血丝,身体剧烈的颤抖,无法平稳站立一停下来就软绵绵的倒地。

不离伸手拦住她,以自己的身体护她。

将她放下躺平,揉着她的胸口,俯身贴上她的唇,为她渡去一口口气。

心里念着千万别出事,现在谁都不能信了,能抛弃的已经都抛弃掉,唯一留下的就是彼此。凤府是想留留不得,爹爹是想带带不走,凤宝宝想到背对着她的洁白背影,心里已经明了,爹爹再是不能跟她走了。

她的心被一只手紧紧握住,那只手的五指张开又用力合拢,把她的心捏在手中成了烂泥,她被不离拉着走,一停下来整个人就瘫软了,身体自动封闭了感觉,这是受惊时候的人会有的惊悸反应,只是她来的更强烈,差点让她窒息。

仿佛深入泥潭之中,被吞噬,泥潭之下有无数双手拉扯着她往下沉,她无法动弹,向外求助张开口却发现自己成了哑巴。

在绝望时候渡来清新空气,是这口气把她拉了出来,她的身体的惊悸在一手温柔的抚摸下慢慢缓和。

不离焦急的脸就在自己的眼前,她盖住了上头的顶,阴影落在凤宝宝的脸上,凤宝宝的视线里都是她的眉眼,仿佛世界也只剩下她了。

她就剩下她了。凤宝宝伸手,像第一次见面时候要不离去抱她的小孩子。

不离心疼她,疼到也想跟着哭,但是她不能,眼泪只能一个人流,她也流泪的话,谁来看清前方的路。

她抱住凤宝宝,一如既往的哄她。

“小姐还有我,所以不是一个人,我会照顾着你。”不离说给她听。

她的话入了耳朵,把揪着她心脏的手打散,凤宝宝抽泣着,却不再哭泣。

“好些了么?”过了许久,不离问她。

凤宝宝点头,说:“好了。”

“记得出口在哪里?”不离问她,凤宝宝越过不离的肩膀,看向前方的路,说:“我记得,爹爹说的话我都记得。”

“那现在就走。”不离拉起她,带她离开凤府,自此以后两人相依为命。

外面的世界对凤宝宝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她即使想过要越过高墙去看看外面的世俗世界,但是她不敢,身体是阻碍,身份是阻碍,凤府空白而漫长的岁月将一去不复还。她如新生的婴儿,将来到真正污浊而混乱的人世。而她庆幸的是,身边有不离在。

她信不离,信她会护她爱她一辈子不离不弃。

路漫长。通道修好已经有多年,当年修这条道路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如此巨大的工程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空气干燥,隐约有新鲜空气自前方吹来,耳边是轻微的风声,风只够撩起些许发丝,说明出口处在前方,但是还没有到。

不离的手指被凤宝宝捏出了淤血,而凤宝宝却没有注意到。她忍着回头的冲动,一步步往前走。

总会有出路的。

走了不知道多少距离的路,前方是石墙,到了尽头,再也不能往前。

不离往前,沿着石墙,附耳倾听,听到墙外的风声自缝隙间传进,呜呜低鸣,外面好像是一处洞穴,风在打转。

“外面是什么?”凤宝宝也学着不离的样子去听,但是她始终是听不出来什么。

不离小声的说:“外面就是出口。”

“可是……这怎么出去?”凤宝宝看着石墙,她在记忆里找寻熟悉的画面,却发现是一片空白,爹爹当年没有带她走到这里。

这石墙与旁边石墙的颜色不同,颜色稍微新了一点,石头的质地也不一样,抚摸上去,还能感觉到粗糙的质感。

凤宝宝坐在旁边的地上,她抱着膝盖,觉得又冷又饿,她本该是坐在西厢的屋子里等着喜鹊把点心端上来,好似她眨眼前还在那里的,眼前是被她糟蹋了的东西,不离在她身边,低头不说话,却是认真听她抱怨的,喜鹊手脚上的铃铛声清脆的回响着,屋子里都是她喜欢的沉香的味道。

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

她抵着膝盖,慢慢想,好好想,到底是哪一步开始走错了。

“不离,我饿了。”当不离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凤宝宝扬起脸,说。

心头有一股酸,往上涌来,自眼睛冒出,不离知道这种感觉,还是年幼的她也走过,她懂所以她心疼,一切来的太突然,让人连惊讶的时间都没有。

不离露出一抹笑,将她紧紧的搂住,不漏一处地方在外头,她说:“不去想就不会饿的。”

“可是还是饿。”凤宝宝有了她的温暖才缓和心中的悲伤。

她抬起双手,把不离的身子紧紧圈住,两手环过来自她背后交握成拳头,把不离锁在自己怀抱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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