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时候看见不离温柔的为凤宝宝拨开眼前的发丝,投在她身上的眼神是显而易见的眷恋。

隔着不深的池子,两人看到了对面空地上的凤之。

凤之鲜少在白日里出来,阳光虽然不烈,却一样叫人睁不开眼睛,凤之一身白衣,仿佛能反射光芒,他的脸色与那衣裳一样的白,见他端坐于石桌前,香炉青烟,佛经古书,人轻飘飘的就像要飞上天一样。

涟漪陪伴在他身边,白衣与彩裙交互,反差极大。

凤宝宝对凤之说:“爹爹,刚才我们在后花园里放纸鸢,你有没有看到?”

她的脸因为运动和好的心情而显得红润,声音也跟着拔高,她把她的高兴传达给了凤之,让凤之不自觉的露出笑容,他以最后的力气撑起自己的声音,不让她发现自己的虚弱,他说:“爹爹有看到宝宝的纸鸢放到了最高处,一直在上面飞着。”

凤宝宝却仰起头,以奇异的眼神看向不离,说:“爹爹怎么了?”

不离还没明白过来,略微腰,贴着她的耳朵,说:“小姐为什么会这样想?”

“我们的纸鸢不是飞走了么?爹爹怎么会……”凤宝宝说出她的不解之处,不离说:“老爷也许是将别人的误认为是我们的那只了。”

凤宝宝暂时舒展了眉头,她对着站在凤之身边的涟漪说:“干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干娘不能陪你爹爹说话么?”涟漪笑着说道。

凤之示意她们早点回去。

凤宝宝福身退下,和不离走过长长的走廊,尽头处,凤宝宝回头望了一眼,这一眼,眼角好像有看到凤之弯腰咳嗽的样子,定睛一看却对上凤之的微笑,他说:“宝宝还不快些回去休息。省的到时候着凉了,又要让爹爹心疼了。”

凤宝宝听话,拉着不离的手离开。

两人的背影终于是消失在视线中,凤之掏出染血的手帕按在口边,吐出一口口血。

“受了这一掌,我定是撑不过一月。”凤之看着眼前也染上血的佛经,苦笑着说。

涟漪道:“不需一月,再过几天就够了。”

“如此执着为的什么?”

“我说过,除了这件事情,我别无任何依靠。”有目的的活着,是幸还是不幸?

涟漪沉思时候,凤之自唇间溢出叹息。

他早想过这一天,如果不是在死前想开了,怕是做这件事情的人就是他自己,也许会比涟漪做的更绝,所以他不怪她。

是他先放手的,这盘花了数十年不下来的棋,在布下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走下去。

在上面,无数的人耗费了毕生心血甚至是生命,一旦迈出第一步就断了退路,唯有一直走下去。

如果幸运,有朝一日,他们能看着女皇再度登上皇位,应了天命,让天下回归到她的手下。

如果不幸,全盘皆输,死亡是结局,是归宿。

这些人是如何抱着必死的决心走入这盘棋中成为它的一部分的?凤之身处其中又怎么会不晓得。

只是苦了凤宝宝了,她自己确是身不由己。

天命这东西,到底算什么?

一日后,凤之突然叫人转达了他的命令,他想精心修养,冥思佛经,叫凤宝宝别去打扰他,外人也不得见他。

这个命令来的非常迅速,毫无准备就听到下人在门口传老爷的话过来。

凤宝宝还缩在不离怀里,搂着她的雪貂,做最后的道别,雪貂耐寒却不耐热,它本是从后山抓来的动物,养了一段时间就温顺起来,只是到了春末时候会显得暴躁而危险,是一定要把它放回去的。

凤宝宝舍不得,不离百般劝说,最后是答应了。

还在离别时候,听到凤之叫人传来的话,凤宝宝先是惊讶了一下,她问道:“是爹爹亲口说的么?”

因为凤家小姐深藏闺中,外人不得踏进西厢房门,传话的小厮只是在门口说话,听见里头传来稚气的声音问道,忙回答:“是的,是老爷把我叫过去,叫我一字一句传达的。”

“我晓得了,你下去吧。”凤宝宝说道。

等外头的小厮走了,凤宝宝对不离说:“爹爹又想吃斋念佛了,怕是很长时间都见不到爹爹。最怕爹爹想出家,到时候或许就再也看不到爹爹了。”

不离端起她苦恼的脸,说:“别担心老爷,出家人要六根清净,对世间无牵无挂,他那么疼你,断然不会放下你的,有你这个杂念在,老爷才不会出家。”

不离的话安抚了凤宝宝,凤宝宝想也是,爹爹心中一直有她,其实这个世界上,爹爹的牵挂不是钱财不是权势也不是家中的那些娘亲就是她而已,爹爹疼她如此,肯定不会舍弃了她更不会皈依佛门,何况爹爹那么爱惜他的身体,要他剃发是不可能的。

凤宝宝在心底想了一遍,把心中的担心排除,专心跟雪貂道别。

雪貂到了春天就开始脱落它厚厚的白毛,毛发容易引得凤宝宝呼吸不畅,所以不离总把雪貂抓开,不让凤宝宝时刻捧着它。

到了这个时候雪貂也变得焦躁起来,乌黑的眼珠子与凤宝宝对上,左右转着,一点不体谅凤宝宝的伤心。

毕竟陪了一个冬天,在不离不在的日子里,雪貂跟在她身边,凤宝宝甚至想给它起个名字叫不弃,好来气不离,不离坚决不同意,才作罢。

等到最后,凤宝宝把雪貂交到不离怀中,对她说:“你带它走,我不去送它了,看着它离开要难过。”

“我知道小姐受不住,等下我替你去放生,也许今年冬它还会跑回来。”

“那时候雪貂还是这只么?怕是已经忘了我了吧,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东西。”凤宝宝揪起它的耳朵,它开始摇晃着脑袋。

不离怕小姐面对离别伤身,自己抱着雪貂到后花园去,后花园离后山很近,在那里放生,只要雪貂还记得回去的路,它就能找到自己的家。

走过昨天归来时候经过的走廊,池水墨绿,而地面的空地上依旧摆着香炉,香炉没再往里面加檀香,所以不再冒出青烟,一本佛经被清风吹动,书页翻动,上面隐隐是一滴鲜血。

凤之依旧是坐在桌前,他的脸色比之前更是苍白了几分,背部弯曲,似有重量压在他的肩膀上,他看向不离,露出一抹微笑,语气柔和,说:“你去做什么?”

“我代小姐去将此物放生。”不离毕恭毕敬回答,对着凤之,不离还是有恐惧的心理,可怕难以离开平缓,她回答后观察凤之的脸色。

凤之沉默片刻,说:“小姐近来身体还好么?”

不离答道:“小姐有按时服药,加之心情不错,已经有起色了。”

“那就好,小姐就麻烦你照顾了。”凤之第一次说这样的话,流露出平凡人的感情来,不离还不是很适应,她平静答道:“这是不离该做的。”

凤之抬头看了眼天空,说:“天色也不早了,你快去做你的事情,回去伺候小姐。”

“不离知道。”不离走向后花园,此时涟漪自洞里走出,走到凤之身边,说:“你最好少说些话。”

凤之苦笑道:“人生将尽,有些话再不说,怕是没机会说了。”

“那就到下辈子再说。这辈子欠着,又何妨。”涟漪冷笑道。

“下辈子啊……”凤之叹气,“下辈子就别再纠缠了,与陛下,与姐姐,与你,都最好在这辈子断的干干净净。”

欠着的债,过了这世就当是烟消云散了吧,来世再缠着不放就是孽缘,来世最好是干干净净的,他不是生在罪臣之家,自己也不是由着命运将他带进禁宫。

这一世过的身不由己,等来生就求一个平淡的人家,投胎做平平常常的人。

也别有太多恩怨了,结婚生子,生老病死,过去就好。

“命运这东西,不是你说断就能断的。”涟漪说道,她又何尝不是这样想,这一世苦够了也累够了,她也盼着解脱。

“咳咳,锦艳没怀疑么?”凤之对涟漪说。

涟漪看向假山深处,那里再度走出一个人,身着前朝时候流行的宫装,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丰腴的身体带着叫人臣服的女性魅力,她笑盈盈的自黑暗中走出,站到了涟漪身后。

“几时辰光不见,小凤居然成了这样。”锦艳笑容灿烂如春花,她的脸就是爱笑的脸,一笑起来,就变得温和十足,像一个平凡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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