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章加钦,她心内也是一滞。可听老太太的意思,倒好像她非许寂川不可似的,不满地嚷,“妈...”
任妈白她一眼,“我女儿这么多年心里想的谁,我当妈的难道会不知道?”
正说着有人敲了敲门,然后门开了条细缝,阿凝圆滚滚的身子挤了进来,抱住任苒的腿,“妈妈。”
她知道许寂川也跟着进来了,却没有抬眼看他,只是对阿凝板了板脸,“我还以为你有了爸爸就不要妈妈了呢。”
许寂川的眼底浮起清冷的笑意,阿凝扬起胖嘟嘟的小脸,“阿凝进来看看妈妈,爸爸说妈妈喝醋了。”
任苒:“......”
许寂川走上来,修长的手指拨了拨阿凝的头发,声音低沉魅惑,“妈妈醋喝得太多了些。”
阿凝清澈的大眼不可思议地瞪着她,“妈妈为什么要喝醋啊?好酸好酸。”
任苒咬牙切齿地朝某人横了一眼,任妈已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拿着锅铲开始赶人,“都挤在厨房干什么?出去出去。”
客厅狭小,任苒无奈地倚着墙角,看着父女俩玩得不亦乐乎。
从许寂川进门起,他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在阿凝身上,甚至都未曾搭理过自己。没来由地失落着,可这追逐的游戏她觉着厌倦,“许寂川,你到底想怎样?”
修长的手正搭着积木,此时微一停顿,气恼的感觉愈加强烈。
她还问他想怎样。这几天跟阿凝相处,愈是觉得欢喜,愈是气恼她把他们的女儿藏了这么久。
可更气恼的是她怀孕时没想过要找她,明明是一个还在上学的女孩子,却非要当一个单亲妈妈,这日子能好过到哪去,可她居然一次都没想过要找他。她当他是什么人?
他何尝不知此时最该平心静气,好好地与她深谈一番。可这个任苒,往往就能轻易地让自己乱了情绪。
他从小理智惯了的,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对自己有了这样的影响力。
大概是很早很早之前,她在大雪皑皑中崴了脚,那时明明是自己扶起了她,甚至都准备要蹲下身去。可邹桓一出现,她便急着跳上了人家的背。
那时他在雪地里望着他们的背影很久,有一瞬间竟然有想上前将她从邹桓的背上扯下来的冲动。那是他生平第一次尝到妒忌的滋味,事后想起连自己也讶然。
还有是快分班时的那次露营。
他睡眠一直有些浅,听到外面的动静便醒了。谁知透过帐篷却刚好看见了这样一幕,她正凑上去捂住邹桓的嘴,脸上的笑意那么不加掩饰。他和她倚在大石上,靠得那么近,一起仰头看着星空。
那种妒忌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后来那个邹桓还贴着她的耳朵说了些什么,惹得任苒竟有了几分羞涩。他曾经一直以为,她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有那种羞涩。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气闷郁积在胸,竟久久无法纾解。晚自习依旧在她身旁,却连着好几日都不想理她。
所以后来他才会一时昏了头信了她和邹桓的鬼话,才会在这么多破绽的谎言面前变得迟钝。过了几月再回头,却已寻她不见了。
她骗了他,带着他的骨血躲着他,如今她竟问他要怎样。
许寂川有些生硬地,“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和阿凝跟我去德国,二是我回国。但不管怎样,我和你,我们都要结婚。”
结婚?
任苒愣住了。
当年她如何没想过,甚至幻想过一千种一万种的场景,就要成真了么?可为何会觉得难堪。
明明应是充满爱意的两个字,在他说来如同公事一般,却没了一丝温情。
她别过脸,“我自己可以照顾阿凝。”
许寂川冷冷的,“可我听说前几天你差点把她丢了。”
他怎么会知道?任苒脸色蓦地煞白,丢了阿凝的那天,对她而言何尝不是无底的黑暗。她闭上眼,那种无力感又袭了上来,几乎让她支撑不住。
他到底在干什么?许寂川暗自叹息,抱起阿凝走到她面前,“阿凝,让妈妈跟我们一起搭积木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近,任苒睁开眼,便是阿凝天真的笑靥。幸好,幸好她还可以把那件事当作一场噩梦,阿凝还在身边,一切都还不算太坏。
她笑着接过阿凝,“妈妈给阿凝搭个城堡好不好?”
任妈从厨房端着菜出来,看到的便是三个人围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场面。
她的女儿任苒笑容温婉,眉宇间的哀愁似乎淡了许多。解铃还须系铃人,谁是谁命中的结。她想这次终归她是对了。
第29章 时光的长度
凤凰花又开,艳丽如火,璀璨若霞。
学校的人工湖畔,穿着学士服拍照留念的毕业生们三五成群。这学校说到底也就是一个送往迎来的地方,有人来有人走。
可毕竟那么多人在这里留下最好的青春,带走了很美的记忆。
任苒凑近刚刚在她身旁坐下的殷城嗅了嗅,“昨晚又醉生梦死了?”
殷城揉揉还在发胀的额心,“最是离别苦,你懂的。”见她没好气地横他一眼,又说,“这么多天没找我算账,我还以为你跟加钦似的对我冷暴力。”
任苒嘲笑他,“哪能啊,我还得感谢你替我家阿凝找回爸爸呢。”
那天许寂川能在偌大的游乐场找到她们,后来稍微想想也便明白了。除了她和章加钦外,知道她们所在的准确位置的,也唯有一直打电话来的殷城了。
“说吧,你和许寂川,究竟怎么认识的?”
殷城十分无奈地摊了手,“自打我们在娘胎里,就注定是认识的。”
任苒一愣,随即讶然地,“你是他表弟,他小姨的儿子?”
那时许寂川很少说家里的事,可这个表弟却是他唯一主动提及过的。他们从小便在一起泼皮打诨,后来也一起学吉他一起打篮球。
许寂川的爸妈离婚,母亲远嫁德国,他还在小姨家住过一段时日。
高中后姨夫调去省城,本来想将他一起带过去,可许寂川执意不肯,宁愿自己一个人守着老房子。
她恍然,怪不得一开始便觉得殷城没来由地熟悉,尤其是他弹吉他的样子,落在她眼中总有那个人的影子,原来是师出同门。
此时殷城脸色讪讪,“什么表弟,我不过就小了两个月。”
那个家伙,从小仗着这两个月以兄长自居,端着一副沉稳老练理智冷静的架子。偏偏又是学什么都比自己好上那么一点点,惹得自家妈妈念叨他比念叨自己还多。
那日他见了任苒女儿阿凝,便觉得好像看见了许寂川,没来由地心头一震。
但是细想他便笑了,自己的想象力也忒丰富了些,即便任苒也是他们的同乡,可那个人从小便稳重得很,又怎会容得这样的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只是到底也在心底存了些疑虑。没想到两日后的班级聚餐,好巧不巧地在同一家饭馆遇上了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林洁,鬼使神差地便问了她是不是认识许寂川。
林洁讶然,“你知道他和任苒的事了?”
殷城一愣,让那家伙放不下的人,居然是任苒?
本是随口问问,却像拨云见日一般,许多谜题都有了答案。班级聚餐的后半场他也顾不上了,忙回了宿舍打开MSN,许寂川的头像正亮着。
在键盘上敲下几个字,“在不在?”
很久才见他回复,“有话快说。”
这小子就是嚣张,他又写,“毕业后打算回国吗?”
又过了很久,“没想好。”
“我见到了任苒。”
那头秒回,“她在哪?”
他得意地想,许寂川你也有这么一天。于是翘了二郎腿,慢悠悠地又打下一串字,“还有你女儿...”
“任苒,其实他从离开起就一直在找你。”殷城如是说。
找她?他与苏玉妍双宿双飞就好,又何苦还非要找她?任苒低着头,淡淡地“嗯”了一声。
殷城说,“我们刚大一的时候,他便非要我去外语学院弄来份新生名单。那份名单上找不到你,他便常常在寒暑假的时候拿我当由头跑回来。倒是没跟我待几天,都在那个小城市转悠,后来我才明白,原来他是在找一个人。”
他记得有一年的春节来得很晚,许寂川象征性地在他家待了几天后,便又独自回了那个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