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别过头,神色中倒有了几分与他相似的淡漠,可他极不喜欢。都过去了,是不是意味着她是真的不在乎了。
可她真的以为,他一有她的消息就巴巴地赶回来,仅仅是为了阿凝?
他记不起这四年里有哪个日夜是不曾想念她的,有时以为就快遗忘,她那明媚略带羞涩的面庞就跳出来搅乱一下他的心,又怎能被她风轻云淡一句“过去了”就彻底抹煞。
他恨恨说道,“你休想。”
任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除了阿凝,似乎想不出他非要纠缠于自己的理由。
“如果想见阿凝,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她如是说,一边心想着自己实在是大方不过了。
可那人脸色却丝毫未见缓和。任苒怕极了再次泥足深陷,不敢与他对峙,便想一走了之。
没迈出两三步,却身后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如珠玉落盘般清晰,坚定地令她心悸。
“我不会再放手了。”
咦,什么味道这么香?
程双儿闭上眼使劲吸了吸鼻子,再睁开时面前多了只烤鸭,色泽金黄,肥滋滋地还冒着热气。心下大喜,砸吧着嘴正欲伸手去端,却有人推了她一把。
脑子一阵迷糊,眼前的烤鸭怎么变成了任苒那个死女人的脸。
她凑在她耳边大声地,“下!课!了!”
程双儿擦擦口水,一脸哀伤地看着三三两两散去的同学们,“我香喷喷的烤鸭就这么飞走了……”
“真服了你了,做梦也能做这么立体。”任苒白了她一眼,继续收拾。
程双儿将她的课本抢过来翻了翻,咦了一声,“今天不是划考试重点吗?怎么你的书这么干净。”
任苒脸色讪讪,“去找莺莺要不就好了。”刚才的课根本就没怎么听……
某人狐疑地在她脸上转了几圈,“任苒,你最近很不对劲哦。”
任苒默然长叹。那个人突然从天而降,说句不会放手后又没了音息,她能淡定才怪。
程双儿察言观色,忽地神情一动,“难道是桃花开了?”
“哪来的桃花?”她没好气地,“是阿凝的爸爸回来了。”
程双儿瞪圆了一双眼,呆了半晌后忽地拔高了音量,“那混蛋在哪?!”所幸教室里只余了寥寥数人,见怪不怪地瞟了她们一眼。
任苒抬首望了眼天花板,我还想知道他在哪呢。又见某人龇牙咧嘴磨刀霍霍,猛地心中一凛,忙道,“其实当年也不全是他的错啦。”
高考后的那顿散伙饭,他们都喝得有些多了。尤其是她,第一次喝酒,全然不知自己几斤几两,来者不拒,很快便醉眼迷离。隐约记得回去的路上,自己像只无尾熊一样紧紧地贴在许寂川身上不愿撒手,他轻抚着她的背,细细地哄着,清冽的体息携着浓重的酒味。
后来…后来她几乎断了篇儿,也不知怎的与就他滚在了床上,朦朦胧胧中只觉得身下一阵刺痛,她皱眉闷哼了声,然后灼热的吻极尽细致,密密落在额心和鼻尖......
那个晚上的记忆实在少得可怜。只是清早一睁眼就是许寂川慵懒的睡颜,呼吸清浅,而自己竟枕着他的手臂与他赤身相拥着。
脑袋空白了几秒,这才惊觉这是他的卧室。虽然她头痛欲裂得如何也想不起来,可满室的凌乱和身上的酸痛都在提醒她昨晚发生了什么。
面红耳赤地跳下床穿好衣服,一路小跑着逃回家,整个人都是乱的。
进了家门便看见老任伸着懒腰从房间里出来,看见到她后动作顿了顿,而后笑眯眯地说,“丫头今天这么早就起来了,是不是要去旅行太兴奋了?”
呃,她这才想起今天正是起程去苏州的日子,于是心虚地点了点头。
溜回了房间的时候老任新买给她的手机响了一下,进入短信界面,短短几个字便让她又是脸红心跳起来,“记得吃药。”
只是在苏州的那几天与父母寸步不离的,便耽搁了下来。再加上自己也有些侥幸心理,觉得总不会一次就中奖,也就没太上心。
谁知道就是那一次,便有了阿凝。
第28章 解铃人系铃人
这因缘际遇真是不胜唏嘘。程双儿叹气,“你打算怎么办?”
任苒神色茫然,“其实我也没想好。”
程双儿认真地盯着她,“那我问你,你还喜欢他吗?”
闻言任苒一愣,思忖了许久。要说不喜欢,心内那点点星火似乎从不曾完全熄灭,要说还喜欢,却又觉得哪里不同了。她反问道,“喜欢又怎样,不喜欢又怎样?”
“喜欢么,就去揍他一顿出出气,然后一家人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不喜欢么,就让他回他的德国去。”
任苒笑得苦涩,“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
她不是不知道许寂川那爆棚的责任感。如果彼此都不爱也好过一厢情愿的羁绊,若是如此,不如放他自由。
“咳,”程双儿不以为然地,“哪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行了行了,”任苒收拾心绪,将自己的书本全塞到某人包里,“今天就这两节课,我回去陪阿凝。”
不顾身后喷火的目光,任苒拍拍屁股趾高气扬地走人。
到了家中差不多是午饭的光景,却只有厨房里传出食材入锅的滋滋声,安静地出奇。
任苒转了一圈,确实没见阿凝,踱进厨房问道,“妈,阿凝呢?被老任带去店里了么?”
任妈见了她,竟然手一抖,差点掉了锅铲。
忽然间门外传来咯咯的笑声。她跑了出去,确实是阿凝,可她有些傻了。被她骑着脖子英俊男子,不正是那个让她心绪不宁了几天的许寂川吗?
他他他…他竟不知何时不声不响地登堂入室了,而她却一点儿也不知情?
此时那清冷幽深的眸此时弯成了一道月牙,盛满了溺死人的笑意。
她也不知怎的竟有些不高兴,看也不看他,只径直走过去想将阿凝从他脖子上卸下来。却不想小丫头片子一点面子也不给她,两条胖胳膊紧紧绕着他的项颈,“要爸爸顶高高。”
爸爸?这没几天功夫叫得还挺顺溜。许寂川的面容愈加温暖,恍然间真的不再似她记忆中那个面色淡漠的少年,而真正是一个溺爱女儿的父亲。
任苒脸色有些沉,这人也忒会乘虚而入了。有些想发作,却碍着有阿凝在,只得闷着气走开了,眼不见为净!
她关上厨房的门,埋怨地道,“妈,你就这么让人把阿凝带出去,不怕他是骗子?”捋起袖子洗起菜来,与其说洗,不如说□□,下手也忒重了些,那些可怜的小白菜瞬时焉了下去。
任妈没好气地瞪她一眼,“骗子?你看看阿凝那相貌,说她不是你女儿倒有人信,说不是他女儿,有人信吗?”
任苒想了想,很艰难地承认了这个假设。都说女儿像爸爸,她的阿凝便是典型中的典型。
刚出生还不觉得,这两年小姑娘眉眼长开了,竟如许寂川的翻版,惹得她常常在女儿睡着的时候怔怔地盯着她出神。
任妈还在絮絮不休,“你当妈是那耳背目盲的老太太?你当年和他早恋那点破事儿,以为妈不知道?还不是怕给你压力。再说了当时我还不是看人家模样周正,心想着总归是你赚了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豆大的汗珠滴了下来。难道那次她生病,许寂川忍不住跑来家里,所以露了馅?任苒有些愤慨地低声嘀咕,“您哪是那耳背目盲的老太太,根本是比猴儿还精的外貌协会会长。”
“哎,”任妈叹口气继续道,“谁知道后来你们也真没个数...也难怪你爸差点把他扫地出门。”
任苒手颤了颤,又听她自言自语地更正道,“哦,是拿拖把把他打出去了。”
一直好好先生的老任发这么大脾气...任苒脸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白,“都闹成这样了,你怎么也不给我打电话?”
老太太头也不抬,“他说不要告诉你,你爸也不让告诉你。”她神秘兮兮的,“喏,这几天他都趁你爸不在才来的。”
任苒默然,她不是不知道许寂川有多骄傲,竟也会这样偷偷摸摸地委屈求全。
“我说苒苒啊,这几年我总以为他是个负心的,可看着情况好像是有什么误会...你们得找个时间说一说。”
任苒嗯了一声,任妈忽地又想起了什么,面带愧色,“加钦那也得好好说一说,这倒是我的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