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老头儿神色不善地在他俩身上来回打量。可某人却加快了脚步,抢到她前面脸不红心不跳地叫了声“老师”。
老头儿颇有些不高兴,“不是自习课吗?”
许寂川神情淡然如常,“太闷了,本来想上来透透气,没想到有人在打球。”
任苒此时也走到了跟前,强自镇定地也叫了声“老师”,可声音里的虚弱证明了她的心理素质实在是太不及某人了。后来她才意识到,许寂川方才已经为她做了十分高明的铺垫。有他人在场,便不露痕迹地从侧面洗去了他们的嫌疑。
所以老头儿只是点点头,看来他也信了巧合这一说,好学生也总归要给几分情面的,于是转头又对着许寂川,“以后注意上课时间。”
许寂川恭顺地点头,还不忘在老头儿眼皮底下与她使了眼色,示意她快走。
那件事在任苒心里留下了极深的阴影,直到毕业都鲜少再与他在学校里“幽会”。可如今却成了她刺激又甜美的回忆,这不一样的色彩藏在心底里念念不忘。
夜终是深了,一切都归于平静。宿舍里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变得绵长,她们几个应该都入了梦乡。而她却仍旧陷在那些青涩的岁月里。
他和她的那些过往仿佛是她回味无穷的一首诗。
上半阙和煦柔软,暖入心脾;下半阕沉重晦涩,痛彻骨髓。
任苒想,自己大抵是十分擅长自欺欺人的。
这些年无论是回忆里抑或是梦境中,常常浮现的都是醉人的上半阙,可在这暗沉无边的黑夜里,好像伤口又一寸一寸地被撕裂开来,原来好的坏的一点一滴她都分毫未忘,在厚重闷热的空气中一幕一幕踏过时空跃然眼前。
她又看见了那个下着雪粒的冬日,看见了年少的自己裹在黑色棉衣里瑟瑟发抖,看见了面前的许寂川又变回了初识时那副淡漠冷峻的模样。
她苍白着一张脸无力地说着,“原来你这几天不来找我,都是跟她在一起。”
不,不能再想了。她捂着心口,逼迫自己闭上眼睛,可脑中的画面一转,又变成了雷光闪闪的夏日,她一字一顿地问道,“如果我说,让你从此不要再见她,你会答应吗?”
她牢牢地盯着他,全然没放过那漆黑眸子里的失望。
“不会。”他干脆利落,许寂川典型的作风。
“好。”她笑着,语气愈发低沉绝望,“最后一个问题...许寂川,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然后她看见了他面上的不耐烦。他从来只是冷,却从没这般不耐烦过。是啊,他不耐烦了。
心中恍然间如明镜一般,原来他从不曾对自己说句“喜欢”,并非是性情使然,而是根本就不曾喜欢过......
窗外,万籁俱静,夜沉得没有一丝光亮。
作者有话要说:
正月也差不多是隔日更哈
第20章 夏日弦音
又是一个夏天来临,高三近在眼前。
那上题山下试海的日子,想想便令人心生畏惧。那年的暑假是尤其短暂的,20多天已是奢侈。
掰着指头算算,与许寂川在一起也半年有余了,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日子照样过得不咸不淡,他们的接触并不亲密也不频繁,可她竟不知何时不由自主地依赖上了他。
也许是当他发觉林洁请了假,在校门口守着她陪她回家。
也许是当她背书背得烦闷时,他领着她去游戏厅大汗淋漓地酣畅一场。
也许是当他远远注意到她难过的表情,便洞悉了她考得不好,不会安慰却愈加悉心地辅导着她的数学。
也许是他那么优秀却从不对她苛责……
纵然学校不乏有爱得无畏整日腻在一起的小情侣,他们却默契地守着属于两个人的小秘密。
那时除了瞒不过林洁,大概没有谁会将她和许寂川联系在一起。所以那段过往会随着他的离开而随风四散,那个夏天也只有在她的心上才留下了几道深深浅浅的痕迹,成了他曾经来过的证明。
进入三伏天后,大概是很能遇见凉爽的日子了,事实也是如此。
父母照例是在店里的,她一个人在家闷了几天,觉得有些想念许寂川了。他说过的,她可以随时去他家的。
不过与许寂川在一起的时日也不算短了,他家的基本情况还是了解的,知道他妈妈请来的钟点工会每天早上定时去打扫。所以通常午饭过后,她才会背上书包去找他。
去之后才发现他家没人,她有些失望,却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于是便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着。
这高级的老小区绿化就是好,连知了都叫得这么欢快……任苒胡思乱想着,渐渐地在一片蝉鸣中睡眼朦胧。
“任苒。”睡梦中有人轻拍着她的脸,她努力睁开惺忪的眸子,见许寂川蹲在她面前,身上汗涔涔的,运动衫贴着皮肤,清冷的面容浮了层运动后的潮红,也蕴着些薄怒。
可她笑逐颜开,“你回来啦。”
他无奈,在这也能睡得这么香,一点作为女孩子的觉悟都没有。直起身子开门,“不是告诉了你备用钥匙在第二个花盆里吗?”
“唔,我忘了。”她低着头小声的。
门打开了,她却仍坐在那不动。许寂川微蹙了眉,“怎么了?”
她仰起头看他,委屈地眨着眼睛,“腿麻了。”
他大概有些无语,把钥匙往里面一丢,朝她俯下身来。
任苒原以为他是要拉自己一把,却不想他长臂伸到了自己背后,竟拦腰把她抱了起来。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身体一下子腾了空,她一惊之下很自觉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脑子一片空白,他们怎么进的屋,怎么来到了客厅,一下子全断了片,只有他身上的汗水味和肌肤相触间滚烫的温度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真实。
她在他的怀里,定定地望着他的侧颜。唔,原来许寂川还很man。
蓦地他转过头,目光灼灼,似笑非笑,“怎么,不想下来了?”
任苒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咬了咬唇迎上他的视线,却十分地不解风情,“又黏又臭。”
许寂川莞尔,把她扔在沙发上,“我去洗个澡。”
浴室里断断续续的水声传来,想起方才他胸膛上的温度,竟有些心神不定。她甩甩头,从书包里掏出历史课本背起来。
没过两分钟忽然浴室的门吧嗒一声,开了细细的一条缝,他的声音传了出来,“任苒,我忘记拿换洗的衣服了。”
他倒是听上去自然得不能再自然,可任苒却连脚趾都红了,愣了好半天才故作镇定地回道,“在哪?”
“我房间的床上。”
“哦,等一下。”任苒飞快起身,去卧室拿了衣物,心虚地捂了眼睛,才从那条缝里递了进去。
门又关上的刹那,她长长地舒了口气。早知今天会这么尴尬,打死她也不来。
不过方才她好像踏进了许寂川的“闺房”?她也不是经常上他家,不过三四次,活动范围仅限客厅书房洗手间,这卧室嘛她是拉不下脸皮进去的,虽然她早已想要一睹真容。
许寂川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见到有人站在他卧室的门口,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他不由地好笑,那人见他出来了,便迈着小碎步跑到他身旁,像只无尾熊一样挂在他臂弯上,将他也拉了过去,一手指了他床尾的那把吉他,“许寂川,你会弹吉他对不对?”
“嗯。”他还是淡淡的。
“你弹给我听好不好?”她期待地仰着头望他,双眸中有剔透的光华。
他的眼底微漾,竟似有宠溺,揉了揉她的头顶,“这有什么难的。”
那个盛夏的午后顽固地占据着记忆,永远也无法抹去。
她记得他头发湿漉漉的,穿着家居服慵懒地抱着吉他的样子,记得他莹白修长的手指在银辉熠熠的琴弦上从容地来回,记得回响在空旷洁净客厅里的每一个音符,也记得当时的日光将素色的窗帘照得几近透明,若明若暗地打在他左边的侧颜上,一如初见那日般美好。
他央不住她的哀求,一连弹了三首曲子。其中之一,便是那首《Almost Lover》,她竟听得痴了。
Good bye my almost lover
Good bye my hopeless dream
I’m trying not to think about you
Can’t you just let me 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