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匆匆下了楼,也不知许寂川在那等了多久了,此时见了她果然微微皱了眉。
第一次约会就迟到,而且自己的样子一定糟糕透了,本来还想着要好好打扮一番的呢,心里不由又是委屈又是挫败。
许寂川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解下了自己的围巾,细细为她绕了一圈又一圈,冰凉的脖颈熨了他的体温,暖暖的。
城南的旧书市场熙熙攘攘,书香倒是没几分,可书贩的确要清高的多。大多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顶多只是介绍几句,很少有扯着嗓子叫卖的。
任苒原以为许寂川是带她来挑些参考书,却没想到他在专卖游戏杂志的小摊上流连了许久,书包瞬间被塞得鼓鼓囊囊。她偷笑,原来许寂川也没想象的那么不食人间烟火嘛。
旧书市场的格局有些乱,他带她七拐八拐的,来到角落里的一个摊位,这里的书报都大多破旧不堪。许寂川蹲在那细细搜寻了一番,才从犄角旮旯里拎出一本塞到任苒怀里。
她盯着那泛黄的扉页,竟是一本纳兰词。任苒喜上心头,他却淡淡地,“这个版本虽然有些老了,但是词评比你之前看的那版写得好多了。”
任苒高一时有段时间疯狂迷恋过纳兰容若。譬如“人生若只如初见”,譬如“当时只道是寻常”,她膜拜他的才情,也伤怀着他的际遇和爱情,几乎食不知味。
可那时许寂川正为她的数理化殚精竭虑,她哪好意思在他面前看所谓的“闲书”,于是只能发展成地下事业。她原以为瞒天过海滴水不漏的,结果…竟被抓了现行而不自知。
她嘻嘻一笑,故作惊讶道,“你也看过纳兰词?”
许寂川断然否认,“没有,偶然听人说起。”忽地抬头看了看天,“好像下雨了。”
话音才落,一粒豆大的雨滴便应声滴在了那本纳兰词上,化成了一朵雪绒花。
“呀。”任苒慌忙将它掩住,两人对望了一眼,忽然都笑了起来。
雨势骤然急了,许寂川牵了她的手,在雨里狂奔起来。
这天已阴沉了几日,路上也偶有懈怠未带雨具的人,都皱着眉形色匆匆。唯有他和她,在冰冷的冬雨里笑着奔跑,仿佛牵住了彼此,这点风雨也算不得什么。
终于寻了方屋檐躲雨,却仍是十指紧扣,谁也不愿先松手。
这个时节的雨毕竟是冻人的,任苒一张小脸埋在他深色的围巾里,眼睛亮亮的,头发沾着些晶莹的雨珠,嘴唇有些发白。
许寂川的眉微微上挑,环顾了四周,正好,几步之遥的地方有家药局。
他买了支维C泡腾片,又问店员要了杯热水。淡橘色的小药片在湛清的水里翻腾着,他试试水温,递给任苒,“趁热喝,别感冒了。”
店员笑着起哄,“小男朋友真当体贴,我老公都从来没那么体贴。”
任苒本有些苍白的面庞蓦地红了个透,默默地埋了头喝起来。唔,这维C片怎么有些甜甜的。
她在雾霭中抬眼,却发觉他身上湿意更甚。不由自主地将杯子推给他,“你也喝点。”
却见店员在一边笑得愈加暧昧,这才意识到些什么,顿时羞得直想要缩回手,他却无比自然地接了过去,在她的目瞪口呆中喝了一大口。
如果当时有人告诉她,那段时光会耗尽她一生的幸福,大概她也是甘愿的。
因缘际会大抵都敌不过时过境迁,可他们牵手走过的道路,却一直还在心里,一如当时的悸动。
作者有话要说:
诚意满满的一章,祝大家猪年大吉!!!
恭喜呀恭喜 发呀发大财
好运当头 坏运呀永离开
咚咚隆咚锵 咚咚隆咚锵
咚咚隆咚锵咚锵锵咚
第19章 心跳往事
翠绿替了妖红之时,空气也夹杂了浓厚的潮意,湿湿嗒嗒一直黏进了心里,叫人好不烦躁。蚊蝇在这个时节全面苏醒了过来,在暗黑的夜晚嘈杂不休地挥霍着沉寂了许久的生命力。
这样的夜晚注定难以成眠,女生宿舍507不时有人翻来覆去。
又低又细的说话声忽然飘荡起来,“没睡着的来报个数,1。”
“2。”
“3。”
“4。”
然后那声音肆无忌惮起来,“好家伙,居然都没睡。”
莺莺踢了下薄被,“热死了,睡不着。”
有人嘻嘻一笑,“那我们来盖着被子纯聊天吧。”
“……”
“话题?”
“女生宿舍么,自然是聊男人。”
众人均是缄默,竟觉无言以对。都是自己人,也没什么好矜持的,没消片刻的功夫,便已是一片热火朝天。
“莺莺,你跟你男朋友怎么又好了?”
“其实真的只是一场误会啦,他那时确实是在自卑没考上好大学,一时想岔了才要分手。”
燕燕略有些不服气,“分手和好都他说了算,你也太好说话了。”
莺莺叹口气,“当时我也没想这么容易原谅他。但是他说了一句话,我立马就哭了。”
“什么?”众人异口同声地,都竖直了耳朵。
“他说,我们是跟老师家长进行过艰苦卓绝的地道战的,你忘了吗?”
“噗哈哈哈哈……”宿舍里笑声一片。
莺莺极度不满,“笑什么,笑得最厉害的那个,说你呢程双,我就不信你没有经历过。”
“我和夏亦然啊?我们就是正面抗战了。管他们怎么说,就是梗直了脖子不分手。”语气中不知哪来的自豪。
“任苒任苒,该你了。”
任苒笑,黑暗中她晶莹的眸子如一对剔透的宝石,“我可没那么轰轰烈烈…..”
确实没那么轰轰烈烈,只是也有这般心跳感觉的往事,如轻流细涓,永不枯竭地在岁月里流淌。
她记得那日天气也是有些热了。许寂川请了几天假,任苒是知道的。他不是一个没有交代的人,虽然当时走得急,却也想办法跟她粗略地说了下。大概是她妈妈回国办些手续,这种国际友人级别的事务,他们这座小城大抵是办不了的,于是便住在他省城的小姨家中,把他也叫去小住。
虽然平日在校的接触也是少得可怜,可他就在楼下,上楼下楼的就能遇见,这让她觉得心安。不像这几天地域的距离感,不由地生了似轻又重的思念。
这一去已经有好多日了,她却不知他的归期。正有些焦虑之时,却在这日下午看见了他,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大概是多日未见,他竟也浮了丝喜色在清冷的面庞上,对她使了下眼神,略略急切。她会意地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天台。
因为只是短短的课间时分,天台上空荡荡的。
许寂川随意地倚着栏杆,唔,几天不见,怎么没来由地愈发玉树临风起来。她认命地暗暗在心里叹气,终于知道上辈子是怎么死的了,花痴死的。
走到他身旁站定,迎上他满含笑意的目光,“你妈妈走了?”
许寂川点点头。任苒见他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脸不争气地红了,嗔道,“听说还是苏玉妍替你递的假条。”
他一怔,眼底笑意更甚,“已经跟老头儿打过招呼,玉妍不过帮我补个手续。”他抬手捏了下她的脸蛋,“你这个妒妇。”
都被人说成妒妇了?任苒撅了嘴,那就让你瞧瞧什么叫妒妇。
“那我要是还跟你在一个班,你是让我递假条还是让她递假条?”
“她。”许寂川毫不犹豫地。
任苒愣住,顿时不好了,呼吸像是被堵住一般。
许寂川笑,“真笨啊,我让她递假条,是因为心里没鬼。”
任苒听懂了,心里被铺就了一室阳光。原来现在她才是他心里的那只鬼。
风有些粘,扬起她额上的碎发,这天台远眺过去的景象如此地熟悉。是了,当初她偷偷地看着他看过的风景,而现在,她站在他身边。
她嘴角浅浅地扬起,“许寂川,当时你一个人站在着,都想了些什么?”
他只是望着远方,“我在想,你什么时候敢过来跟我说话。”
她闻言转过脸,日华绚丽,笑靥如花。
上课铃很快就响了。天台上却来了几个面生的女孩,拿着羽毛球拍。
他和她一前一后地离开,楼道的拐角却出现了个干瘦熟悉的身影。任苒的心猛然被吊至半空,自己和许寂川的距离还是太近了,要躲已然是来不及了。况且已是上课时间,空空的楼道只有他们俩,怎么都引人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