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良恭送:“将军放心去吧,我会看好夫人的。”
裴言昭就这样头也来不及回解释,一路疾风奔回营帐。
目下有三件事,两件事的东风已经来了,另还有探子发现了一桩意外之喜。
裴言昭又恨又解气,再无后顾之忧,吩咐发现的人继续潜伏,待有朝一日拆穿秘密。
他虽立刻想公之于众,但无实证在手,如姜珩所言,别人会以为一切都是他的托词诳语。
处理完这则小事,裴言昭接见了受他秘召、快马赶制的姜武,便是令姜家头疼的刺头、常在街头拳打贵贱,他的表舅子。
人高体壮的姜武走进来,同为纨绔,他无从前窦天景那样的目空一切之态,静默的时候,像个憨实的好孩子。
他也谨守尊卑,来这不当是将军的舅佬,只当自己是个普通军户,抱拳行礼:“将军,不知你八百里加急让我赶来有什么事,我的马都累死了三匹。”他翻了翻白眼。
裴言昭哈哈一笑:“马我会赔给你的。”
姜武没有拒绝:“那倒不错,是你自己要赔的,回头可别跟我上司告状。”
见他性子实诚,裴言昭不拐弯抹角了,嗯声道:“你知不知道邱孟先仗着他岳父的名声,行很多恶贯满盈的事?”
姜武忿忿大声应:“知道!那小子比窦天景还贼,办丑事偷偷摸摸,我三叔想抓把柄都难,比窦天景还可恨。”
一拍即合,裴言昭又问:“你既然对他嫉恶如仇,我这有一项把他置于死地的差事,可万一整不死他,你可能反被他整,你敢不敢做?”
姜武捶了捶胸脯,下巴要翘到天上去:“没有小爷不敢揍的恶人,何况这样的好差事。这要命的事交给别的胆小鬼,畏首畏尾,我还怕别人坏事呢。你尽管道来!”
裴言昭一喜,“好,你听我说。”
……
接见了姜武,让他去做准备,裴言昭脚不停步的又去找司徒卬会见。
大喜过后,他很好的收敛了情绪,见到司徒卬时,一脸冰凌摄人。
司徒卬浑身一凛,挥退手下,将裴言昭引到上座。
“将军大驾光临,不知”
“找你算账。”裴言昭冷冰冰开口。
司徒卬羞垂下头,还未申辩,就遭裴言昭劈头盖脸一通叱骂:“你父在晋城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没想到虎生犬子,到你这,却丢尽了他的脸。上回要不是你把兵权让给邱孟先,他不听令清除后患,何以招至失败。耳根这么软,你将来怎么继承你父亲的大业!”
按说裴言昭比他还小三岁,谁叫他跟自己父亲成了忘年交呢?司徒卬认命的毕恭毕敬:“将军说的是,我知错了,对当日之举懊悔痛恨啊。”
“光后悔有什么用,我要你将功补过。对邱孟先说几句话。”
司徒卬一凛,不敢松懈立时答应,问:“什么话?”
裴言昭将他趑趄不前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暗暗鄙视,不露于表,吩咐了几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
“啊,这么说……敢问将军是何意图。”司徒卬留了个心眼。
裴言昭状似随意说起:“哦,也没什么,我要全力调动兵将去攻打开平,到时无人镇守恪都,想跟邱孟先借一点兵力。但他和我有仇,定不敢相借。”
原是借兵守城而已,那恪都万一丢失,的确有不少麻烦。只要不是让他冒着得罪窦邯的危险去害邱孟先,那又有何不可?
这一通诸多顾虑,非他狡诈,是临行前父亲曾嘱咐过,此役到军中来,别人需是提防,父亲的这个忘年交,也不得全然托付,在父亲口中,别人是狼,裴言昭也是虎,惯常一嘴花言巧语把人骗得晕头转向,借刀杀人更是他的拿手好戏,不得不防。
如今听他之言句句真挚,分析下来也合情合理,料想不会再设别的陷阱。
斟酌一番后,司徒卬恭声应好。
第76章
出自炎军同一人的手书,奴儿干首领完颜烈也收到一封,内容却跟女真收到的大相径庭。当然,两者名为共固城池的盟友,实是互相提防的各部首领,泾渭分明,收到敌军书信这种事,只要不涉及开平城的安危,不会心无芥蒂到互相观赏。
完颜烈收到信以后很生气,因信中告密,说女真首领去书一封,勾结炎军,想驱逐出他,独霸城池。
裴言昭在信中说,女真曾在朝贡途中遇袭,两邦结下仇怨,他怀疑首领满伽的真诚,且满伽这等背信弃义的行为也令他分外鄙夷。另列举了完颜烈的一些英雄事迹,歌颂他的丰功伟绩,称有他这样的明主,比那些个瓦剌、鞑靼、女真首领都好得多,唯有他统领蒙古,才是两邦福音。
愿与他丹书白马、歃血结盟,反将满伽驱出开平,共襄大业。
完颜烈坐在帐中,手抹大捧青髯,反复将信笺品味了数遍,一边气一边笑,再将这封密信摊开给众将看,商榷道:“裴言昭如此看得起我,难得大炎有个见地高的将军。哼,满伽想打独占开平的主意,我就知道他那只老鸟憋着坏水!”
参军安晏仔细揣摩,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女真是否去书给炎军勾结,有待查实。裴言昭这封来信的目的倒是可疑,他初出茅庐,从前跟我们奴儿干,没多少交集,怎的突然感情很深厚的样子。大炎的目的终究只有一个,把我们赶得远远的,去沙子里吃草。那裴言昭是想在助首领退敌时,趁势假道伐虢,还是真的等您继承蒙古大汗,到时候等您把人得罪光了,求救无援,再集中力量对付您一个呢?”
完颜烈听完一席话,登时歇下雀跃的心思,敛眉思索。
这人是他营下一名汉人参军,自孩提起就阴差阳错的被他们蒙古人收留。完颜烈也不知人小时候如何过来的,等他听到去世的老参军临时举荐这个青年时,孩童已长大到十八岁,跟了他两年,他生性暴躁冲动,这青年思路清晰、沉着冷静,正弥补他的短缺,履为他出奇谋。
故而即使安晏是汉人,他也命手下各部对其礼敬有加,不得生歧视之心。对他的金玉良言也颇为信赖。
另名尉官彭连就无那么多顾虑,骨子里带着蒙古人天生的豪放:“怕他个甚!裴言昭想假道伐虢,咱们把他一块伐了。他想让首领众叛亲离,那也没关系,反正各部首领之间面和心不和,只有一家称大,命其他人俯首臣称,看拳头谁硬是真道理。”
两方意见相左,都是他肱骨之臣,完颜烈不想被他们吵得他疼,勒令停声:“不要争了,让我考虑一晚。都退下!”
夜半。
完颜烈呼呼大睡时,被推搡叫唤。
他猛然从梦中惊醒,往腰间一摸,扑空,睡觉时没带佩刀,他动作变化奇快,转眼两手如钳,格上对方的肩,使出蒙古摔跤的手法。
“嘶,首领醒醒,是我啊。”
完颜烈甫一睁眼,煞气腾腾,徐徐平复,推人一把:“大半夜不睡觉,鬼鬼祟祟作甚!”
趔趄的彭连站稳,命身后士兵上前,士兵手中捧着一个盒子,揭盖,黄金美玉流光溢彩的映入眼球。
完颜烈眼前一亮:“哪来这么多宝贝。”
“是哨兵巡逻时截下一辆鬼鬼祟祟的推车,搜出来的!驶推车的是女真部的人,被我们扣押下来了。这些珠宝是咱们的。首领,您在前线兢兢业业,光明磊落,满伽却在背后搞小动作,想把我们财物都搬空!”彭连气急败坏道。
完颜烈啊了声,挑拣珠宝,一头雾水:“怎么是我们的。”
彭连忙拾起一锭金元宝,翻开底部的城印给他看:“首领瞧,这‘奴儿干司’的刻印在此,是我们的钱啊。”
完颜烈登时大怒,去木架上取佩刀盔甲:“马上整合军队,我要夜袭女真!对了,回信给裴言昭,叫他发兵来助。”
同一片土地的天空,在今晚似有所不同,偏北一隅杀声震天,不得南宁。偏南的天空繁星点点,云梦清和。
姜珩今晚特意央求裴言昭,莫让守兵守在门外,她睡不安稳。
裴言昭既歇在他身旁,不怕有人来犯,应她所求,撤退了士兵。
晚子时过半,身边人呼吸匀浅,姜珩试探的唤了几声,他都不醒,她方悄悄下床,披衣出帐。
为筹措粮食,所有的钱都用在刀刃上,拿去晋城附近购粮了,因而难民的居住之所无材料建房,便让他们睡在护城壕的大坑里,抵御风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