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思路确实能解释很多问题:维克托有过很多恋人,可能在他看来随便两个人发生肉体关系都是非常平常的事情。
维克托看着他,他也看着维克托,他们对视了片刻,维克托像是忽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不,没事了。”他说道,“不着急。”
勇利松了一口气,但这时维克托又冷不丁说道:“我们得谈谈。”
勇利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当然。”他说道,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但维克托说完那句话又陷入了沉思,他只能坐在副驾驶座上,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但不是现在,”维克托又说道,“任务第一。”
勇利沉默地点了点头,他看着维克托,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
维克托对上勇利的笑容,眨了眨眼睛,他自己也笑了。
一旦看清了房子的长相,勇利就明白了为什么维克托只消一瞥就能确认这是米拉的家:它看起来和米拉的帐篷就像是指环王和霍比特人的关系,只不过大了一号而已,房子盖的很随心所欲,各种颜色的木板拼凑在一起,像个手工花被罩在一个制造粗劣的房子上,花园里野草横生,像是打从卖出去就没有人理过草坪,原本该放着邮箱的地方扎着一个张大嘴的稻草人,房子的尖顶上还竖着一个漆黑的金属十字架。
这房子看起来就像被诅咒了。
“我们是在《美国恐怖故事》的片场吗?”勇利忍不住说道,栅栏上泼着像猪血一样的玩意儿,房子的墙壁上也有用红色和白色油漆画出来的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图形。
“我认为《美国恐怖故事》的格调会比这个高雅一些,”维克托说道,“这些阴(啧)茎画得可不咋样。”被他一说,那些粗野的线条绘制的图形忽然变得突出了,勇利赶紧转开了目光,跟在维克托身后走到了门廊上。维克托正准备敲门。
“在你敲门以前,”勇利说道,他拉了拉维克托的衣摆,“拜托……友善点儿。”
维克托笑着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笑话他,但却说道:“好,听你的。”他按了按门铃,没有响。两人交换了一个目光,维克托屈起手指,用指节敲了敲门。没有人来应门,他又敲了三下,依然没有人开门,屋子里静悄悄的。
“也许她已经去上班了。”勇利说道。维克托点了点头。
“站在这儿,”他吩咐道,自己转身朝着一楼的窗户走去,要这样做就得走进茂密的、将近一米高的草丛里,那看起来很危险,勇利挡住了他的去路。“我会很小心。”像是看穿了勇利的担忧,维克托轻声说道,勇利踌躇了一下,他朝左边垮了一步,想要让开,但维克托这时也往自己的右手边垮了一步,他们俩面对面看着彼此,都呆滞了几秒,然后他们同时回过神来,勇利嘟囔了一声,他们又一次朝着同一个方向迈了一步——依旧面面相觑。
维克托笑起来。
“你真的不想让我去,是不是?”他说道。勇利的脸红了。
“不是。”他嘟囔道,再一次试着让开,维克托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第三次和他朝着相同的方向挪了一步,这真让人有些火大,尤其是他们靠的这么近的时候。就在这时,维克托抓住他的胳膊,带着他转了个圈。
“这回好了。”他轻松地说道,“你站在这儿,我马上就回来。”他摸了摸勇利的脸。这让勇利对他们的处境更加迷茫了,前一夜似乎把一切都重置了,他甚至想不起来他们从前是怎么相处的,他们以前也有这么多尴尬的肢体接触吗?而且还是完全不必要的——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维克托已经探查回来了。
“咱们得进去。”他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有个水管能爬到二楼。”
勇利张大了嘴巴,“这是非法闯入!”他说道,短暂地忘记了烦恼,“会惹麻烦的!”
“家里没有别人了,”维克托说道,“米拉在上班,妹妹们去上学了,玄关放着三双拖鞋——家里只有糊涂老爹一个人,正抱着酒瓶子呼呼大睡呢,来吧。”他充满说服力的看着勇利,勇利已经被他这样的眼神软化了一次又一次,这一次也不会有什么不同,有些时候,他发现自己是说一套做一套——他嘴里虽然说着这是非法闯入,但那更像是法律教育的成果在通过他的肉体说话,而他自己,他自己对于所有的冒险都是跃跃欲试的。
他们的身体里住了两个十二岁的小男孩。时不时的,他们就渴望着跑出来,不顾后果的享受一番冒险的刺激感。
“我们只需要去她房间里找找,”维克托继续说道,“也许有莉莉娅的线索,这比直接当面问她有效率多了,如果来得及,也许顺便给她窗台上的多肉植物浇浇水——”
除了点头勇利还能说什么呢?他跟着维克托来到了那根水管底下。
“你先。”勇利说道,维克托没所谓地耸了耸肩。
“看好了,学着点儿。”他说道,像个冲动地男孩子那样搓了搓两手,抓住了光溜溜的水管。
十分钟后,他们俩气喘吁吁地站在了米拉的房间里——主要是勇利,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掌握了爬水管的技能,而维克托,据他自己讲,“这就好像骑自行车”,只要爬过一次就没人能把这能力抢走了。
勇利环视这间卧室——和帐篷一样,充斥着浓浓的米拉风格,看不出颜色的墙纸,不拘一格的家具摆放方式,到处都塞满了有趣的小玩意儿。
“这个。”勇利眼尖的发现了床头柜的照片,他激动地扥了扥维克托的袖子,那是少女时代的米拉和一个金发的中年女人的合照,维克托顺着他指出的方向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是她。”他说道,“她们的关系一定很亲密……我们的选择是对的。”他遇上勇利不解的眼神,解释道:“她们之间有一种紧密而且特殊的联系,米拉不会背叛莉莉娅。也就是说……”他从米拉的书桌上拿起一摞打印纸翻动着,“她不会给我们我们想要的,问得再和善也没用。”
事已至此,再说别的也没什么用,对于维克托的判断,勇利向来是盲目的信任着的,他不用维克托再多吩咐一句,已经尽可能轻手轻脚地翻找了起来,什么东西是能告诉他们莉莉娅的去向的呢?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的房间里,有什么东西是能提示一个母亲一样的老师的去向的呢?
“维克托!”勇利小声叫道,“电脑……你能不能猜到她的密码?”
维克托正在用一个发夹打开书桌的抽屉,闻言抬起头朝勇利笑了笑,从他的笑容里,勇利马上意识到自己又说傻话了。
“莉莉娅已经六十多岁了。”他提醒道,“这个年纪的人很少再追赶潮流,用电邮和短信联系别人——看这个。”他打开了抽屉,勇利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从一堆捆在一起的明信片里翻出了一张,他激动地朝维克托走去,脚下的木地板发出一声巨大的嘎吱。紧接着,楼下的客厅里传来一声粗野的咒骂。
“米拉!”米拉的父亲大吼起来,“你这该死的——愚蠢的女孩——”他摇摇晃晃地朝楼梯走来,一路上撞倒了不少东西,“我该教训教训你——”
勇利僵住了,维克托也是,他们俩对视了一眼,心里转着同样的念头:坏事儿了。米拉的父亲沉重的脚步已经踏上了楼梯,发出可怕的跺脚声,勇利感觉自己的喉咙干得吓人,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这时维克托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打开米拉的衣柜把他塞了进去,然后他自己也钻了进来,就在米拉的父亲推开房门前的最后一秒,他轻手轻脚地将衣柜门掩上了。
好了,现在他们站在黑暗中了。卧室的门在他们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被狠狠地推开了,米拉的父亲的咆哮声响了起来,近得就像是在他们耳边:“米拉!米拉!臭丫头,你在哪?”勇利一动也不敢动——衣柜的空间很小,他们被淹没在一堆连衣裙里,他背后顶着衣柜的内壁,稍一动弹都难免发出声响,而只要有一点声响,他们,两个成年男人,就会被发现呆在那个暴怒的男人的女儿的衣柜里。想想那样的麻烦,他更加一动也不敢动,与此同时,维克托把手撑在了勇利身后的内壁上——他背后的地板上放着一大堆鞋盒,他得努力把身体朝前倾,才能不碰到它们,但这就无法避免的,他几乎贴到了勇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