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无衣·绿歌(8)

作者:紫若幽123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然而,更怪异的是,那株先前划破她手指、沾了她血液的花株,居然在她眼前生生的、一瞬间枯死了!她眼睁睁地看着整个过程的发生,看着先前妖冶张扬的黑色花株,仿佛突然被烈火焚烧,黑红色的花冠滋滋地冒出一股白烟,迅速枯死为一缕残烬。

楚女倒吸一口冷气,胸口忽然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炙热得厉害,她急急拿出来一瞧,却是母亲留给她的香囊。

香囊中,一块莹白的玉石正近乎急切地流转着银紫色的光晕,隐隐有奇异是私语落进她耳中,听不清楚更听不明白,却令她有些莫名的亲切与不安。

迟疑了一下,她看了看天色,又望了望篓中药草,抿了抿唇,决定今天先回去,告诉诀弦山中变化,再做他议。

如果没有记错,母亲留下来的书籍中曾有记载,灵石生银紫色光芒,必有魔祟生。

自她出生以来,只发生过一次这种情况,那一次她待在小屋中近半个月未出门,后来寨子里的人告诉她,那一次山上出现了决眦兽,相邻的有个寨子几乎被灭族。

回去的路上,不知怎的,她心里头有些慌,这种不安没有原因,大概只是一种潜意识的直觉。她安慰自己,没事的,小屋中有母亲生前设下的术法,上一次那样凶残的妖兽出没,她不也安然无恙了吗。

只是,到底不安心。

眼见周围的路径渐渐熟悉,遥遥能看到小屋的轮廓,她心头才略微放松下来,不知怎的,这种安心的感觉,从前是从未有的。但这一刻,想到他在家中等她,心头便有说不出的安然与笃定。

上回下山一趟,得到的钱石比她想象中足足多了数百倍——山下镇子繁荣,粮价低贱,灵物却一贯是世家都难得一见的奢侈,这两者的价格,自然是如云泥。那掌柜的还道此等灵株不该以钱银俗物相易,当以灵石相换才妥当。

楚女自幼未出山门,哪想到山下灵草这般矜贵,粮食这般低廉。当时都有点被吓到了,不敢开口,怕露怯,只默然不吭声地听诀弦从容周旋,听他说他二人目前都不缺灵石,只想易些小面额的银钱日常来使。

世家子弟出门在外,身上珍宝无数,却都过于贵重,日常不好来使,只好将身上珍宝低价换几件供日常使唤,也是常有的事。那掌柜自然理解,只心头暗道自己好运气。

此地土地肥沃,粮价更是低廉,他二人后来索性租了一辆牛车来运。这一回置办了近半年的口粮,又买了不少看着有趣的东西,却还未花去手中银钱之万一。

回去的路上,望着青山绿水在眼前悠悠而过,楚女忽而开口:“谢谢你。”极清极灵的少女音。

如果不是他,她根本没法说服自己下山,这一路对旁人来说也许根本称不上困难的情景,她根本没法应对。

许多事情她看得清楚,却根本不知道如何说出口,如何不着痕迹地表达出来,太过长久的独居,让她在许多方面笨拙如孩童,甚至于在遇到他之前,她根本无法与人正常地交流,只能用零碎的字词来表达自己的意思。她最初与他相处时,常常会发现自己已经遗忘了许多言语该如何发音。

漫长而孤寂的童年,在遇到他之后才真正结束。

她如孤岛般生存在这世上,远离了喧嚣的人世,无所爱亦无所欲,习惯了那本足以让人发疯的孤寂与凄冷。

那些人与人之间碰撞出的无数小小美好,那些属于尘世的、橙色的温热暖意,本会是她穷尽一生也不会有的体验。

他在她身侧并肩相伴,亦在她身后给她以支撑,让她依靠安心。

诀弦诧异了一瞬,摸了摸她的发,失笑道:“想什么呢?”

“是你照顾我这么久,这些东西也是用你采来的灵药换来的,喏,我赖在你身边白吃白喝这么久,有什么可感谢的?”

☆、第 8 章

“是你照顾我这么久,这些东西也是用你采来的灵药换来的,喏,我赖在你身边白吃白喝这么久,有什么可感谢的?”

诀弦在九重天上是个颇为冷傲的“幼体”,从来没想过关注他人情感,可这些日子在她身边,不知怎的,常有种莫名的责任感在心中,微妙而酸涨,却让人愉悦。

眼见就要到了,楚女心中竟有些难得的忐忑……七日,五日,十三日……不对,五日,八日,十二日……她已经有小半个月不曾弄伤过自己了。

其实放在以前,她根本不会关注自己身上有多少伤,在山中过活的人,只要不会恶化危及生命,都不会太在意。何况她身/体其实健康得很,却天生一副娇气皮肉,嫩白肌肤上一磕就得青上半个月,处处顾忌实在太麻烦。

但这些日子她身上的淤青越来越少,无他,每次看到她身上有了青紫,诀弦的脸色就会变得十分好看。倒不是多阴沉可怕,而是蹙着眉,抿着唇,目光晦暗藏忧。

他本就生得极好,眉目袭了晚白的精致瑰丽和寂玄的清冷风情,又因那份少年的纯美而更加动人。楚女每每看到那样的神色出现他的容颜上,心里就也跟着纠结忧愁起来了。

很奇怪,哪怕是如今这番境地,他也仍然比她强大百倍,但她却每每在看到他时有种奇异的感觉,像对待稀世的瓷器,惊艳欣赏不掩于色,又像是对待娇弱的美人,情愿烽火戏诸侯只求他一笑。

她其实不愿他有半点不开怀的神色。

入了门,见房间里没人,忙小心翼翼地去寻药布,身后却传来一声无奈的喟叹。她吓了一个激灵,转身眨眼看向身后少年。

诀弦熟练地接过药膏和药布,也不也不说话,细细地为她包扎好,半晌方道:“怎么又弄伤了?”

声音悠悠的,听不出喜怒。

原本还有些心虚的楚女一下子来了精神,“这次真的不是我不小心!你不知道,这些日子山里头……”

她把今日所遇倒豆子一般倾诉于他,言语虽不大顺畅,可在他面前,由于那份安心,竟也轻松地将意思准确地表达了出来。

较之初见,已是天壤之别。

诀弦听着听着,眉头渐渐皱起,心中奇怪的预感越来越浓。他忽然忆起当初占破的此界命格。

钧鬼之死、灭世之灾、暗色花朵、血魔……又什么东西在脑海中迅速连成线,却终究缺了那最关键的一点,无法真正看穿。他启唇欲言,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嚣。

此时山间青色空明,少有人烟。习惯了只有他二人的世界,冷不丁听到旁的声音,倒把楚女吓了一跳。她起身就想去开门,却被人拉住了。诀弦凝眉,沉声道:“别急。”

楚女一怔。

两人一起走到门口,还未开门,便听到一阵凄惶急促而杂乱的呼声,声音混乱难辨,只依稀听到几个字眼:“楚婳圣女!”“巫祭大人!”“救救我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却是无一例外的慌乱和惶然。

楚女隔着窗户看过去,见小屋的篱笆外,二三十个作寨民打扮的人聚在一起,褐衣泛黄,污面枯发,皆神色焦急地侯在外头,有人手中还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篱笆筑成的小院其实推之即倒,若是过去,哪怕只有一个姑娘,这种情况下,都早拍开门气势汹汹地把楚女提出来让她给他们“帮忙”了。但今日,这些人声势浩大,姿态急切,却都守在院门,没有一个人越过篱笆。

襁褓中的孩子许是也被这氛围所感染,不知怎的,忽然哇地一下大哭起来。

楚女本对这诡异的情形有些踌躇,犹豫着要不要开门。可此时,这孩子一哭起来,她便如猫爪挠心,心神难安,咬了咬牙,还是推门而下,在院口有些紧张地打开了篱笆门。

诀弦没有说话,只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微微抿唇。

楚女刚打开院门,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为首的中年人就一把跪了下来:“求巫祭九九我们!”

他这一跪来得太突然,楚女吓了一跳,好半晌才开口,说出的话已有些结巴,“你你……你……你说什么,什么巫祭?”

她本就拙于言辞,这一来更是紧张,结巴了好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自古男儿膝下有黄金,大丈夫只跪天跪地跪父母,可如今他竟然向楚女下跪,何等稀罕!可他身后之人,却无一人露出半点意外的神色。

诀弦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握住她的手,转身对那人沉声说:“阁下起来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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