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嘘(5)

而当前奏消停不过半息,便是中奏,乃是此曲最为奇妙之处,快而悠扬,却带有独有的悲伤意味蕴含其中;若是从未经历者是绝对无法弹出此情绪之音,唯有曲中欢快之意,这不仅是依仗灵动的技艺,更是凭借心中那份别样的情,对这首曲子的情!

前奏尾曲尚未消停,余音便犹如羌笛般悠长,却带有二胡撕扯破裂之音,一音长,一音短,半音拉,半音结!

当此音结前一息,便是中奏之始。

蓦然,众人呼啸,似呐喊,无垠醒来,有些不满,蹙眉,抬头,方才望着那圆桌之心所在,似是一白衣素装女子走出。虽白衣,却丝绸编制,花纹如牡丹,雕刻其上,那般灵动;天空,红色纱衣落下,直披其腰背,白雪之上,红色若霜,宛落入凡尘仙子,自蓬莱而来;迷离般朦胧眼神,白稚如婴幼儿般的肌肤从其手腕上的花纹暴露,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吞下唾沫,视线再也无法移开。

发有波纹,似藤蔓蔓开;眉若杨柳,蜿蜒开来;睫若晶莹星光,一翕一合。红烛闪烁,发简束腰间,忽然散开,如漫天飘散花瓣,却美到令人窒息。

她缓步走来,盘膝,众人皆寂,不再言语,眸中皆有光,如财狼之豹,吞噬猎物。

秀手抬起,纤指若垂柳,飘然落下,点缀琴面,二十一根琴弦,竟相颤动,似共鸣,依稀,纤指扫去,音浪如波。

令无垠面露笑意,心中暗自叫好,欣赏之意显露。

若鱼儿欢快时,跳鸣之音,却又犹如寒风吹过,树叶摇曳般,窸窸窣窣之声;不安的琴弦在颤动,似被未驾驭的孤独轰然击碎,迎来独特的悲伤,每一次的音符跳动,正如心跳般有力,更若呼吸般沉重。

而这才是这中奏该有的模样!

该有的音律!

不,还未停下!

轻快的旋律里,突兀洋溢起一股别样的情绪,虽然极度微弱,可是那股强烈的忧伤,却在蔓延!在扩张!在如同火焰般燃烧着!

无垠的心,有些火热,更有些刺痛,更是无法遏制悲伤若浪潮般滚滚而来!

势不可当!

快速的音律在游走,符调在跳动,游走在耳畔,跳动在心间。

坐在木桌园椅上的人,皆是起身,他们在表达一种尊敬,内心的一种敬佩,似一种信仰。

就连那元将军都是起身,面露享受,双眸若有光。

音律减缓,至山之巅,又至山之底,一高一下,若垂天之势;而现如今,更像是踏入水之深底,静谧如水波,明掀起涟漪,却无声,周身冰寒之意铺开,被遗弃的悲伤再度袭来,在水底,那是冰寒入骨的冰冷,重若千斤的水在压迫着你,看似无害的音律在挑动着你的心。

这便是此曲,此中奏真正的意境!

而这一风尘女子,竟然真地做到了,难以置信!

女主吟唱声响起,似杜鹃啼鸣,却又似黄莺悲鸣:“叹杏梁、双燕如客。人何在,一帘淡月,仿佛照颜色。”

“幽寂,乱蛩吟壁。动庾信、清愁似织~沈思年少浪。”

“笛里关山,柳下坊陌,坠红无信息。”

“漫暗水,涓涓溜碧。漂零久,而今何意,醉卧酒垆侧……”

伴随着中奏,残余的忧伤,浸入心扉,往日菲菲,尽显心头。

突兀,众人眼角有泪涌出,无垠亦是不例外,眼角湿润。

中奏终了,众人皆醒,女子起身,手中有佩剑轻鸣。

“铿!”鞘已飞离,此乃脱鞘时剑鸣之音,如此回荡,若置身战场那般厮杀,尽是那疯狂战意临来,浩浩汤汤,无法遏制。

百古筝,共其鸣,随剑舞,随剑形,尾奏起,霓裳依!

她手若柔荑,却如剑形,剑所指,眸所望,舞动!

剑若有魂,女子跨步走出,剑锋若有气,斩动处,回身片刻,剑便跟随,以护周身,收放自如,如影随形。遽尔,女子岿然不动,似剑身,剑为身,身为剑,锋芒皆出,红绸飞舞,并不阻碍,反顺势而为,更加顺畅。

一红绸落下,女子空手握住,红罗绸缎飞起,女子飞起,手中剑未停下;宛若手持剑,从天而来,飘飘如仙,盛世凌人,现无非是掉落这红尘罢了;剑不停,舞动其身形,模样娇小而灵动,且其剑之轨迹便是牡丹盛凌。

故,此剑又称,牡丹剑!

尾奏高昂,激昂曲调不止,不过十几息罢,罗缎破裂,女子飞出,剑不慎飞出,有所偏差,似前往那元将军处,将军汗颜,清醒过来,瞬间闪躲,得以逃脱,然女子失去重心,坠落而下,元将军之子飞腾而起,将女子拥入怀中,落下,二目相对,宛若有柔波荡漾开来。

一息,花瓣凋落,漫天牡丹花瓣飞舞,踩着花瓣的二人,临着终了的曲调,相拥在原地。

男子解开她薄雾般面纱,露出红樱般小嘴,他低头相吻而下,女子并未抵抗,顺应而为之。

蓦然,有一老孺走出,面有浓厚胭脂,皮肤皱褶而苍老,却梳妆打扮的似豆蔻女子,应是老鸨,随即言语道:“今日,戚沐已择出良人,多谢诸位捧场并送予他们祝福!”

众人喧嚣而怒号,似咆哮,似不满,却也奈何不得,因为结局已定,而那掉落之剑,将军也并未细追,望着自家孩儿幸福开心模样,眸中有笑,方才那一幕已然淡忘,众人皆瞠目,终唯有击掌祝福二人,面露惋惜之意。

元困面色暗淡,一人离去。

众人喧闹不过十几息,便各自准备散去,无垠站在原地,似回味方才剑舞和那古筝之音,终被喧嚣声所打扰,奈何不得。

……

寒风依旧,可时日并非是那一日,而这一切无非是无垠的回忆而已,若是元困不来,他也不会再次回忆起那将军之子旁边的书童。

那一场舞和那一首曲,至今难忘,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抹去的一份印记,即便是午夜梦回时分,脑海里都会闪烁出那幅场景,兴许,在他眼中,这便是情,最美的模样。

无垠杯中凉茶被他一涌而尽,眉目一笑,似嘲笑,似诡异,更似无奈,兴许他自己都不曾知晓为何意,唯有叹气声萦绕。

他思虑,若是元困的事足以让他写下,那么他便允诺自己,拟写这么一幕,一幕只属于她的剑舞和曲音。

如此一来,也算是留下她的最后一点印记。

这不仅仅是关于他心中的痕迹,更是她的痕迹。

话罢,便是起身,吹熄那已燃大半的油灯,走入偏阁……

第6章 第一卷第五帘 散

“幽寂,乱蛩吟壁,动庾信、清愁似织……”

无垠站立于棉絮旁,解衣欲睡,却突闻,耳边隐约传来梦呓之声,似歌鸣,无垠心神疑惑,原本就入睡困难的他,如今听着耳边如蚊蝇般的凄苦吟唱,更是睡意全无。

无垠小声踱步,朝着那偏阁走去,轻巧站立于木门后,借着微弱夜光视之,方才知晓元困,其实一直未睡,盘膝在床,望着那木窗外,背对无垠,低声哭唱。

无垠欲叩门,可抬起的手却停在空中,离那木门也不过指节距离。

无垠终停下,眉目尽隐藏在屋角阴影里,矗立不知多久,微叹气,离去,走入卧房,望着外界已然停下的细雨,眉目微凝,解衣,裹身于棉絮之下,遮掩面目,混浊睡去。

翌日,破晓之光降临,薄雾散去,细雨已停。世界耳目一新;空气沁人心脾。

“呼呼~”似又是那茶铫,有蒸腾雾气沸起。

无垠依旧一身白衣,不过气色稍显黯然。木门推开,似是元困,望其神色,反较昨日稍好,二者盘膝对立。

无垠并不着急言语,抬起手中茶注,注入茶杯,一笑,伸手请元困一尝。

元困一拜,便是以袖袍遮挡,一饮而尽,无垠轻抿。

二者对视,无垠见其喝罢几息,便道:“今日的茶,如何?”

元困应答,面色不改,语气不急不缓:“依旧如昨日那般苦涩。”

无垠一笑,并未继续谈论茶道,而是急问昨日未说完之事:“想好该如何说了呢?或是后日再言?”

元困洒然一笑,放下手中茶杯,继而言道:“今日就说罢,免得公子今晚又无法入眠了,我知晓昨日垠公子在门外,却并未打扰我,此事我需谢之。”便是一拜,以表谢意。

无垠未有回应,点头,静闻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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