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大势,蕴含其中,五湖四湖之影,均倒映其。若清澈之露般双眸,却又有混浊云雾散开,渲染双眸如秋波,秋水荡漾开来,波光如潋滟,星光之色,月光之明,皆照耀其中,可那混浊之中,却有些许悲伤。
突兀,眼前一道虚幻人影成形,他越想细看其模样,却越是难以看清。
最终,雾气混为一团,化为了眼角的泪,滑落而下,无声无息。
太白勉强维持那跪拜动作,肢体僵硬而不敢动弹。
而那人,眉若剑羽,征战铁血之意滚动而来,肃杀、残酷、弑杀,汹涌如浪潮奔腾,势不可当,仅是望其眉,便宛若置身战场般,恐怖至极,而此眉,便为剑眉。
不仅如此,其双耳如活佛,生得豁大,唇若婴幼儿般,红润发光,仿佛其挥手抬动之间,便可搅动一番风云,便可令一国灭亡。
他身有七尺之长,面目却有些鱼尾纹烙,乃是常年批改奏折,熬夜所导致。
他独立城郭之上,望这洛阳城灯火通明,繁华不歇,眼角有笑,却为苦笑,尤其是当他望向那片繁华之中,较高楼阁,那红色绸缎所散开的尹红之光,竟有泪滑下。
他侧过双眸,再望向这天地,感受这不断吹来的悲凉夜风,他闭眼,未再有泪。
一个时辰终了。
“就顺他的意。三日后,三更之时,断桥见。”话罢,男子起身,眺望云端,风拂来,大裘冕挥动,宏势披散,往下走去,略过太白,可太白依旧不敢起身,长松气回应:“喏。”
正准备起身离去的太白,猛地停下动作,身体僵硬未动弹,又闻,这凄静城郭中,传来凄清喝歌声,乃离去男子亲自吟唱,听闻其词,乃洛阳城内远近闻名的《霓裳羽衣曲》。
其凋甚悲,其音甚苦,其韵甚伤,乃有情人歌之。
歌声虽远去,却可模糊听清。
“幽寂,乱蛩吟壁,动庾信、清愁似织……”
“沈思年少浪。笛里关山,柳下坊陌,坠红无信息。漫暗水,涓涓溜碧……”
歌不停歇,直至终了,音散于郭内……
“他愿意孤身来见我吗?”
无垠紧紧地望着茶杯之中那从未波动的镜面,喃喃自言,双眸空洞,可不过一息,便是猛然地将杯中茶灌入腹中,不顾以往礼节。茶喝罢,方才望向那木桌之上所留信封,乃是不久前太白离去所留。
太白说,他不懂。不懂他到底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情绪,竟然会屈尊,不顾身份,孤身前往洛阳桥,见一不知深浅的文字先生,可是不懂又能如何呢?他开始渐渐懂得了,为何无垠不选择仕途,而是屈身于此等破旧之地,专撰写他人文字故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抱有什么样的心态,也只有无奈离开,表达出“他”的意思。
无垠摇头,茶杯放下,伸出手去,将信封缓缓打开,可视其中文字,乃如此写道。
“孤姓李,名隆基。世人皆称呼孤为“明皇”。孤早闻,西京有一文字先生,专门撰写他人故事以作拟话本,用以生计。不知孤有一故事,余感兴趣否?孤原欲将余招入宫中,可听君一席话,便作罢。兴许,余所言,乃正言,是孤太高看自身。其实,在这些东西面前,孤便不再是明皇,而是故事中的一人罢。今闻余,便应余之要求,三日后,夜三更时,于洛阳桥上相见,愿君至。”
无垠手有些颤抖,轻呼吸,微叹气,望着窗柩外,透来的悲凉月光,便将那信拿起,往那偏阁之中走去,偏阁之内,铫子又响,无垠走近,将铫子抬起,便将不过薄纸般大小信封投入火炉中,不过一息,便化为灰烬,散出浓浓黑烟,飘散于天地。
无垠将铫子放置于火炉上,双眸中闪烁不断,只见以往清澈无比的双眸里,荡漾起异样的神色。
无垠走回厅室,望向栏栅处,方才发觉,已经有许久未有人来找他贩卖故事了,他这里也逐渐变得有些清凉了。
可能,这洛阳城里的故事,差不多要写完了罢。
无垠有些发呆地望向外界,片刻醒来,抬起茶杯,抿茶一口,现如今,他只需等三日,在那夜晚三更之时,离去便可。
遽尔,无垠怀中对佩闪烁,似有光芒射出,胸口之处,皆被红光点亮,似心之色,乃心之光。
光芒散去,无垠无觉,朝着偏阁走去,解衣,睡去。
第13章 第二卷第三帘 音
夜临,深沉如墨。
无垠一身白衣,被月光拂照,格外显眼,其双眸迥然,似有星辰闪耀其中。
无垠今日打扮和以往有些不同,今日的他束发散开,分别用幞头紧紧包裹,生怕掉落下来,从未梳理过的络腮般胡须刮尽。修长的体态被一身白衣,展现的淋漓尽致,轮廓分明的姣好脸庞,格外硬朗,一股男子的阳刚之气,铺面而来。
“今日,便是第三日了。”无垠抬起头来,嘴角雾气散开,夜冰寒,且刺骨。
他望着黑夜之月,深藏在云雾之中,似娇羞闺女般,虽时而探出头来,可有时却全身隐没在云雾中,如同消失了踪迹。
无垠一人,喃喃自语,面有柔波:“上一次,是为了林戚沐离去此处。而此次是为了明皇,不知明皇是否有着能令我动容,甚至超过他们二人的故事呢?”无垠摇头,苦涩一笑,走入小巷之中,默然离去。
月光较盛,可夜晚,颇显冰凉,只因倒春寒并未离去。
那刺骨的寒风拂面而来,无垠只觉皮肤刺痛而逐渐无感,脚步轻移,不过十几息罢,便走入那三十里街衙,而其尽头便是那断桥的所在。
无垠欲寻云烟阁时,便从上而过,不过并未仔细观赏,尽去看那岸边垂柳,牡丹花开,现如今,再来此断桥,便可仔细观望了。
约莫一炷香,无垠站立于桥头,望此桥,无垠又回忆起那日,渡此桥,寻云烟阁时,桥上尽是些叫卖商贩和过往行人,使得无垠未有多过观摩此桥模样,不过如今,行人、商贩皆离去,叫卖之声,也消散于天际,偶有孤鹜齐飞而过,恰有杜鹃啼鸣,仅此而已。
月光落下,如雨露之水,洒至桥面,桥面轮廓分明,其护栏所铸,乃是圆柱狮头之象,宛若狮有怒意,互相对望,惟妙惟肖之影在闪烁着光芒,又似此月光带来生之气息,令其活来,如真怒狮般,浓眉大眼,血盆大口,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已不辩得。
无垠停顿,颔首微望桥头武士石身,一人持剑,如刺向某人;一人配枪,若向何方。真如二人站立身旁,护你安危。
无垠伸手触摸,被那石身上传来的冰凉感唤醒,无垠注目,并未细看,而是抬头望月,心中明了,三更之时将到。
可无垠还是缓步走去,此桥,长至八千尺有余,宽约七十尺,可令军马行之,通行不需拥挤,目视,若断裂之桥,却岿然不动立于此湖之上,可所谓天堑也,至今不塌,亦鬼斧神工之作。
桥虽长,可那造桥之人,仿佛早已知晓此事,于是落有双亭至于桥上,以作歇息。
而桥上最为惊艳所在,应是那双亭中的中亭所在。
桥之中亭附近历代碑刻林立,有“断桥残雪”等代摩岩石刻;桥北有昭惠庙、真身庵遗址;桥南有隋祠,著名的虞庆则《断桥记》隋碑,即立于祠内,被誉为书法、记文、雕刻“三绝”。
无垠步伐停顿,望着那离他并不遥远的中亭,唯有嗟叹:“桥若游龙,身若银河,散而游来,却不知,已独立其上,迢迢望去,已不知时日何许。身若此桥,桥渡此湖,虽身躯惨裂,尤不妥协!其心之处,断裂最为惨重,故又名此桥,断心桥。”
无垠叹罢,便快速离去,往那中亭前去。
只因无垠耳边,传来熟悉音律,乃是《霓裳羽衣曲》之韵。
乃林戚沐于云烟阁中,所弹奏的《霓裳羽衣曲》,无垠耳边所传来曲调与林戚沐所弹奏一致,可那音韵之中所表情感,却浑然不同,无垠身形颤抖,他知晓,这才是真正的《霓裳羽衣曲》。
若是说林戚沐弹奏的是那《霓裳羽衣曲》中的霓裳,而此人,便是弹奏出来此曲中的所有。
霓裳之上,依有羽衣!
无垠心中有些悲伤,缓步走近,曲音还未散去,便又闻一男子凄凄吟唱,是那《霓裳羽衣曲》中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