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衫叹气,便是离去,言道:“天有三星,汇聚于顶,洛阳之光,忽隐忽暗,似灭似散,星象至此,终可散,终可惘,终可明。”
“无垠,你可算天命,可知万事,却终究不可算己身,罢了,兴许此乃……”华衫抹去眼角血痕,离去,不敢再望星象。
第12章 第二卷第二帘 临
晨来,曦临。
月色竟相退去,寒舍有光浸来,耳目一新,焕然金光。
牡丹花开,依未凋谢,牡丹上浸有露水,汇聚在花心,光照来,牡丹开彩,露若玉珠,晶莹透亮,滴落而下,光缕如丝线,穿透而过,却分散开来,七彩之色,虹芒无边,落入双眸,幻梦般美艳光彩,久浸而不拔。
熟悉的一身白衣自那寒舍中走来,迎着晨日之光,面露享受,恍惚一望,宛此人并非凡俗之人,似自天宫别苑而来,游历人间罢了,现如今,停顿至此,兴许是有些许疲惫罢。
无垠伸出手来,便是拈来那滴落之露,轻抿,只觉指尖冰凉,无垠在衣角抹去,便是往舍中走去,熟悉的铫子声响出现,是他在煮茶,听闻那铫子发出的濯濯雾音,便去那偏阁将铫子取出,朝着那木桌上茶杯及茶注之中,斟满至七分。
无垠盘膝于木桌旁,可今日较以往有些不同,此木桌上,又有一棋盘放置。
无垠一人,独坐桌前,手握通体墨绿茶杯,那杯中宛有凉意袭来,可却又感受到来自杯口的蒸腾热气,无垠小抿一口,另一手拈有一白子,正如无垠一身白衣。
“嗒!”棋子落下,无垠抬头,只因那栏栅外,传来令其动容的声响,那是栏栅逐渐被人推开,又因栏栅破旧,方才会有的咔咔之音。
无垠茶杯放下,并未起身,而那棋盘,也并未有多子,仔细一望,盘中格局,其实就一子落于中心,白至起手,待人续下。
光透过,有影渗入,脚步声顿挫之音,令无垠一笑,言道:“你来了。”
那人影点头,一身黑衣,正如其黑子般,坐立于无垠前,相视一笑,二者眸中若有光,人影点头,其身影模样,虽不及七尺,却若有心雄万夫,双眸迥然,哆如饿虎,有美髯修饰于耳畔旁,似较长耳发,其骨若灵动有光,恰似仙气萦绕,颇有一副得道高人姿态,便是端起面前茶杯,笑然,顺拈起一子,落下,置于棋盘之上:“垠兄,近日可好?”
无垠微笑,言道:“太白兄,今日为何会想到无垠呢?还没到每月的固定时间呢。”
“是吗?哈哈,兴许是我近日有些疲惫,记错时间了罢。”黑衣男子愕然,便是解释道:“垠兄,近日所写拟话本,望尘莫及啊。”
“太白兄何出此言?天下谁不知太白兄,文如悬崖,字如蛇形,一首醉诗,如悬天之歌,谁可触及,何况我这一普通文字先生呢?况且还是写些上不了台面的拟话本呢?”无垠抿茶惭愧一笑,便是回应。
“难不成,我还不知垠兄文字何如?你莫使这些揶揄我了,若是比此类文笔,我唯有醉时,方才够及你一半,平日里,我还不及垠兄一点皮毛呢!”太白言道,有些不解:“我真不知,你为何对进仕一途不感兴趣,男儿身在世,若不谋大事,何须生来,况且垠兄非常人也,拥一夫当关之势,应当有所作为,何须在此处埋没了自己?”
无垠颇为无奈,摇头,微微一笑,回应:“太白兄,莫非今日就是想说这些,若是如此,那今日就莫怪无垠不待客了。”
太白尴尬一愣,叹息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再言仕途之事,我只是可惜啊。也罢,垠兄,我近日又做诗一首,不知垠兄,有无兴趣?”
无垠又拈起一子,落下,颇有兴致的话语声传出:“愿闻其详。”
黑衣太白,再落一子,便是起身,往舍外走去,一步便一言,正如曹植作诗。
“君不见,黄河之水从天上来,奔流倒湖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幕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
“五花马,……,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太白顿下,又至桌前,便是盘膝于蒲团上,有些许意犹未尽感,望之无垠一脸陶醉模样,便是抿茶一口,等其回应。
“美。”无垠美赞,继而言道:“与尔同销万古愁,好一个销字!”
“承让!”太白羞赧一笑,拜下,谦虚言道:“虽有些成就,可终不比垠兄文采。”
无垠亦回拜:“你我二人何须如此客气,美文自当共赏。”
“哈哈哈~”太白笑然,随即拈起一子,落下,抿茶一口:“自从我略读垠兄拟话本,便日夜忧心,不知那故事中的二人,是否真实?亦或真人也。”
无垠笑之回应:“这不正是太白兄,你今日前来的缘由吗?你今日不仅仅是给我带来用以生活的物品罢。”洒然一笑,颇具风度。
太白愕然,面色通红,似羞愧:“我就知晓瞒不住垠兄。”
“不过,真当有那话本中二人于这洛阳城,各自名曰元困,林戚沐吗?”太白双眸若有情,波动若有光,似柔水,涟漪荡漾开来。
无垠轻点头,太白视之,瘫软坐下,眼帘紧闭,若有泪欲涌,而被他强行忍住罢了。
“此等女子,世间难寻,此等男子,无法观望,自小便以为此类爱恋之情,应不存在于现实,可现如今,却是…真有此类情,真是……”太白无奈摇头,悲叹。
无垠古井无波,抿茶,棋盘已是满子,无垠言道:“太白,你今日又输了。”
太白一顿,自那悲中被唤醒,方才将那悲情置于身后,言道:“我从未赢过你,罢了。你生活所用的东西,我都放在了院落中,今日我提前前来,是有缘由的。”
无垠认真听着,便是抬起茶注,往太白手中茶杯斟满,一笑,便言:“我知晓你要说什么?”
太白亦是一笑:“垠兄果然还是如以往那般,料事如神。”
“请你转告他:我不为达官贵人、不为学识渊博之人、不为掌控四方之诸侯、亦不为深宫庭院中人,仅为一凡夫俗子,不配接受此等邀请。此为其一,身份不配。”
“其二,乃我不愿。我虽为粗鄙之人,可粗鄙之人,亦有三规六矩,四律五戒。”
“其三,我虽为凡夫俗子,可我亦是生意人。若是他愿一人来见我,我便可接受他这桩生意,可若是我不愿,谁都无可奈何。他也应该知晓,有些东西,是任何东西都替换不了。”
“可偏偏,我要等的,唯独是有缘人。”
“若是他听闻我如此应答,还肯见我,请你转告他。”
“若是他愿意以一故事中人的身份来见我,我便肯应他。见于断桥上,时日他可定。”至此,无垠话语终了,起身,整理衣物,便是朝偏阁走去。
无垠背对着,却有话语声响起:“多谢太白兄将所需之物送至,可无垠今日有些疲惫,就不送客了。”说罢,走入转角,消失在尽头。
太白,一人独坐蒲团之上,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便是再观棋盘格局,隐约可见,那白子之形,印于黑子之中,乃一字。
字为:“缘”。
太白起身,手中信坠落,却又被他收回,往外走去。
“哎……”沉重叹气声传出,太白离去。
次日,夜深。
月光洒下,洛阳城深处,中心之地,隋唐城上,城郭之处,登望台上,有二人露出身形,其中一人身着黑衣,乃李太白,跪拜至台阶下,面色紧张,身形颤抖,将白日与无垠所说之事,告知于面前之人。
此人,身着大裘冕,头戴通天冠。
通天冠之形。凡二十四梁,附蝉十二首,加金博山,配珠翠黑介帻,即以黑介帻承冠,形状如幞头,以转脚相交于上。令人望而生畏,此所谓,帝王之姿。
而那形似幞头之物上,含有两软角,却与常人不同,此软角实乃硬角,两角圆阔,用丝弦为骨,自然翘起,颇带一番大气之意。
此乃九五之尊,方才能穿着衣物。
而此人却独立城郭之上。
二人在此,太白不敢起身,手心有汗,衣物被汗渍所染,带有气味,而那所跪拜方向,便是那九五之尊。
他目若有星辰,所望之处,乃此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