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儿。”皇后有些惊讶。
他看起来并无多少怒意。
连殷没有理会他们,只盯着小姑娘的眼睛:“你可想好了?这是你的终身大事。”
“啊……”小姑娘还很茫然。
“若孤冷落你呢?你找谁哭去?”连殷冷着张脸,挑明。
“找……皇后娘娘?”小姑娘眨眨眼。
“……你根本什么都不清楚。”连殷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去看座上的两位。
嘉和帝有些心虚,但还是不能输气势。
“你想如何?”嘉和帝俯视他,身为上位者的威压扑面而来。
连殷垂下眼。
“至少让她想清楚,”他咬牙道,“要让她……有反悔的余地。”
温寄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只好躲在一边沉默。
但是,这个时候的太子殿下,好像更好看了。
皇后想了想,商量道:“那就不赐婚如何?只一纸婚约。”
这是皇家的颜面,今日不能随意就算了。
“……你觉得如何?”连殷转过头去问温寄。
“啊……可以。”小姑娘只顾着看太子殿下的脸,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
小太子感到挫败。
他面色清冷,垂了眼:“你以后若是要悔婚,记得给孤留些颜面啊……”
小姑娘歪了歪头,感到他心情低落,于是塞了一串糖葫芦给他。
“太子殿下?”
“……无事。”连殷张口咬下一颗,皱起眉。
又酸又甜的。
真是折磨人。
皇后舒了一口气。
“既然是定下婚约,就不该再如此生疏了,”皇后实则有些不怀好意,“寄儿可唤他哥哥。”
唤太子殿下哥哥?
温寄有点为难。
那哥哥怎么办呀?
两位美人,顾着哪一边都不好呀。
那不如。
“太子哥哥?”
连殷沉默了半晌,才应下:“嗯。”
他合了合眼。
她明明该有如意郎君顺遂地过一生的。
却偏偏要来跳火坑。
何必呢?
帝王家从来就不是个好地方。
就算母后想要牵制势力……
靖远侯……靖远侯也不会同意的。
这就合该是一场闹剧。
不管连殷怎么想,第二日他和温寄的生辰八字还是送到了护国寺。
温晋自然也知晓了此事。
靖远侯府,书房。
“怎么能这么草率地定下来?”温晋皱紧了眉,在房里来回踱步。
温夫人坐在一旁,淡然如斯。
等温晋终于停下来了,她才开口。
“皇后早有此意,兴许是有多方考量的,”温夫人沉静地端坐,不急不缓地叙说,“我们若拒了,恐留下嚣张跋扈的形象。”
“那也不该如此毁了寄儿啊!”温晋一向偏爱温寄,哪里会舍得用她与换安宁。
温夫人接着解释:“因此不得不算计了太子殿下。”
温晋面上焦灼的神色一僵。
“……你说什么?”
“我让人把太子殿下引到坤宁宫。”温夫人气定神闲。
行叭。
是他不该质疑自家夫人的算计。
“可……如今还是有了婚约啊……”
“比圣旨要好得多,还有余地回转,”温夫人抿了一口茶水,“若是寄儿能一直这么喜欢太子殿下,这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温晋知道,自家夫人绝对有办法应付过去。
他不必忧心了。
“无论如何,若是寄儿不愿嫁了,也不该叫她委屈。”温夫人放下茶杯,眯起眼。
就算是天家的颜面,又如何?
是了,若论对温寄的宠爱,温夫人比温晋更胜一筹。
而此时温寄趴在桌上无精打采。
“小姐,您的桃花糕。”尺素推门进来,将手上拿着的盘子放在桌上。
温寄直起了身子,弯起眼眸享用糕点。
尺素想起方才在书房外听见的话,低下头沉思。
“尺素,夫君是有何用处?”小姑娘咽下口中的食物,忽然开口问。
“应该是能陪着您过很长很长时间的人。”尺素也才八岁,还不太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所以,太子殿下要陪着她?
过很长很长时间?
“那有夫君的人该做什么呢?”小姑娘觉得这样太子殿下也太委屈了,就想着补偿他。
“可以关心他,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做他的后盾。”尺素捡了几个比较保守的形容说。
“可是,我不会呀。”温寄皱起眉头。
“那是因为您还小,到时候就会了。”尺素想了想,说道。
行叭。
“那我等等好了。”小姑娘很讲道理。
小太子连殷这几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怎么劝都不肯出来。
当他傻的吗?
这几日靖远侯就要来退婚,他可不丢这个人。
但是皇后知道,温夫人同意了的事,靖远侯不可能出来搅和。
于是也就随他去。
只是这下皇后就更加明目张胆地让温寄进宫了。
在小太子把自己关在书房的第四天,温寄叩响了他的门。
“孤都说了,孤不会出去的!”连殷烦躁地喊。
“太,太子哥哥……”小姑娘猝不及防地被吼,就很无措。
连殷毫无防备地崩掉了自己苦心经营的矜贵形象。
他有一点幻灭。
连殷面色麻木地打开门。
“你来做什么?”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退婚?
就让她来?
这也太不把他当回事了。
“皇后娘娘让臣女来,”小姑娘老老实实地交代,“您在做什么?”
哦,尺素说了,要关心他。
“孤……孤做什么为什么让你知道?”连殷睨了她一眼,咽回了险些脱口而出的回答。
“可是,关心您是臣女分内之事。”温寄直白地说出口。
小太子不知道有人跟她说了什么,但是这么一本正经地对他说这样的话,他完全受不住。
“你别听他们乱讲,太子妃都是锦衣玉食的,不用吃那些苦。”他就怕小姑娘觉得麻烦,过了一两天就想不开。
“吃苦?”温寄不太明白。
关心夫君是要吃苦的吗?
连殷自己也说不清楚,又觉得站在门口说话不太好,于是先把小姑娘拉进书房。
“你不用做这些事,孤自己有分寸,知道吗?”连殷冷着一张脸。
这话听着就像是“你不要管我”一样。
小姑娘也大概领会了这么个意思,忍不住控诉他:“太子哥哥,您别这么凶神恶煞的呀。”
小太子平生第一次被人说凶神恶煞。
他面色更冷了:“你不是说孤出尘绝世,惊为天人?你是欺君吗?”
欺君?
这可是大罪。
温寄不敢认,只好摇头。
这好看是好看不错,只是未免……难以亲近。
夫君,难道不该是能够亲近的人吗?
像爹爹和娘亲一样。
为什么太子殿下不这样?
温寄想不通。
索性也就不想了。
那日的糖葫芦让人撤下去了,可是过了这么些天,想必也没法吃了。
小姑娘只能干巴巴的听话本。
就很可怜的样子。
她在靖远侯府都过得比在他的东宫要好。
“下一回过来要提前知会孤,知道了吗?”连殷紧锁眉头,一脸严肃地对温寄说。
哦,太子殿下觉得她不懂礼数。
该是打扰到他了。
“臣女知道了。”温寄应道。
东宫的宫侍从未见过连殷如此温和。
尽管差别细微。
但态度是不一样的。
从来没有哪一位能让太子殿下这么纵容。
这恐怕是位需要仔细伺候的小主子。
宫侍们暗暗记下。
第八章
时间倒是过得很快,温寄五岁了。
小姑娘难得对一个人表现出了长久的喜爱,这让温廷有些惊讶。
他当初就不太同意这婚约,恐怕温寄会反悔。
可是这都两年了……
是不是该考虑一下太子殿下那边了?
也不能指望太子能对温寄有男女之情,只是到如今看起来没有什么情谊。
仅仅是因为一纸婚约平添了几分责任感。
两年。
若是真有情谊,太子又何必藏着呢?
现在这状况,分明是哪怕温寄提出悔婚,他也只是安排妥当不让双方名声有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