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是来陪母后礼佛的。”连殷如是说道。
“皇后娘娘?她也在这里?”温寄对皇后很有好感。
“是……”
连殷回答着,就想到一旦皇后发现这小姑娘,恐怕他今日都走不开了。
“温廷,我们今日去……听书楼罢。”
连殷本来想说去围猎场,但是看到这娇气的小姑娘,就把话咽了下去。
算了。
这小姑娘要是受伤,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温廷倒也没意见。
这听书楼的说书先生是一位落第的秀才,温寄一直很喜欢听他讲一些才子佳人的事。
“就说这林家小姐啊,有一回出门,遇见了个书生……”
“呵!定睛一看,这书生温润如玉,端方君子……”
连殷向来不太乐意听这些。
假的厉害。
状元郎被授了官职以后,就有一些老狐狸来抛橄榄枝,少不得送几个美人。
往往是纳了好几房小妾。
哪儿来的一往情深。
真正正直的,都被那些老狐狸撵下朝堂了。
只是小姑娘听得很入神。
连殷倒也不出声提醒。
反正以靖远侯府的势力,找个能装一辈子的“如意郎君”并非难事。
这么一来,倒也能算是所谓的“佳话”。
大不了等他以后登基了,给这小姑娘封个县主、郡主什么的。
等她嫁人了,再封个一品诰命。
有了这等风光,倒也不至于让人欺负。
温廷有些好笑的看着连殷一脸矜贵的模样,就不太想让他以为温寄无知。
小妹可是个明白人。
被人当做白痴也太冤枉了。
就算小妹不在乎,他也意难平。
“寄儿,你喜欢这样的书生吗?”
“嗯……喜欢是喜欢,就是他们好像不聪明,”小姑娘两手撑着下巴,眨巴眨巴眼睛,“要是能娶更好出身的美人,不至于只是个县官。”
连殷就不是很想说话。
他感受到了森森的寒意。
他可是在嘉和帝的刻意纵容之下围观了多年群臣进谏的激烈场面,才有几分通透。
小姑娘分明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啊。
按理来说不应当有这样的七窍玲珑心。
难道靖远侯府苛刻她了?
倒也不像。
连殷紧锁眉头。
温廷笑着为他解惑:“小妹喜欢听我念沈苛的文章。”
“沈苛?那个把父皇气急了的老顽固?”连殷倒是知晓此人的一些事迹。
沈苛其人,人如其名,严苛刻薄,顽固不化。
他时常被嘉和帝贬谪到偏远的地方,但是又总能被嘉和帝提溜回来。
他能力出众,只是说话过于直白。
一有机会就把官员们私下里的龌龊事扒拉到明面上。
连嘉和帝也被他落过面子。
他的文章也大多数是写一些批判的话,言辞犀利得很。
因此,他也得罪了不少人,很多官员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嘉和帝惜才,背地里派遣了暗卫,以免他被寻仇。
不过这也说明他是个极有才能的臣子。
与那些只会口诛笔伐的书生还是有区别的。
“正是他。”温廷肯定的点了点头,坐直了等着看连殷的反应。
那好叭。
那小太子就很能理解了。
沈苛嘛。
不奇怪不奇怪。
虽然说对于一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会喜欢沈苛的文章这件事有一点诧异,但是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就顺理成章了。
小太子接受能力超强地拿了一本《聊斋志异》翻开看。
笑话,小姑娘都经受住了沈苛的拷打,他怎么能这么世俗?
温廷抿了一口茶水,但笑不语。
这一天连殷的午膳是要自己解决的,因为皇后要留在护国寺吃斋饭。
但是温廷和温寄不一样,温夫人和温晋是要回靖远侯府用午膳的,所以他们得回去。
温寄依依不舍地跟满脑子狐狸精和书生的连殷道了别。
哎呀,光顾着听书了,没能好好看一看太子殿下呢。
这可真是小姑娘的人生一大憾事。
时间过得很快,百花宴将要到了。
这百花宴不比冬日宴,是极为盛大的宫宴。
冬日宴可以没有,百花宴不行。
每一年的百花宴,嘉和帝都会很给面子地下两三道赐婚的圣旨。
换言之就是京城里的贵女和公子们的相亲宴。
所以像小太子和小姑娘这样的小朋友是完全置身事外的。
只能是过去当背景板。
这样的宴会也指名道姓的让温寄去,无怪乎温夫人会心情复杂了。
为了不让温寄去意外打扰到别人的好事,温夫人直接把她带到皇后的宫里。
然后就被小太子接手了。
连殷这一次准备得很充分。
话本子,沈苛的文章,糖葫芦……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应该就这些?
连殷自以为万无一失,于是去把小姑娘接了过来。
然后发现。
小姑娘她并不能把字认全。
信心满满的小太子连殷遭遇了人生第一次滑铁卢。
他觉得自己大受打击。
沈苛的文章不能随便让宫侍们念。
只能念话本子。
这可是东宫的书房第一次有除了典籍、国策、临摹帖以外的书。
小姑娘实在功不可没。
大功臣温寄很温顺地接过糖葫芦,朝他笑:“谢谢太子殿下。”
连殷转过头去。
看吧,这就是吃多了糖葫芦的后果。
啧。
说句话都那么甜。
是想要腻死他吗?
要不是他还没登基,她可就犯下弑君之罪了。
小姑娘还不知道自己被扣上了这么一大顶帽子,浑无所觉地弯起眉眼,将糖葫芦凑到嘴边,咬下一颗。
被腻死的小太子连殷放弃了与临摹帖共度一生的想法,陪着小姑娘听了一下午的话本子。
临走时,连殷还塞了两串糖葫芦给小姑娘。
一手一串才顺眼。
小太子如是想到。
第七章
小姑娘拿着两串糖葫芦,跟着玉瑶去了坤宁宫。
倒是很难得的,因为百花宴,嘉和帝也在这里。
只是嘉和帝看着小姑娘的目光有点不对。
他笑眯眯地看着温寄。
小姑娘有点怕。
她是不是得罪了他?
温寄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嘉和帝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一点:“小姑娘,到朕这里来。”
呜……
温寄见温夫人没有什么表示,只好走过去。
皇后看出来小姑娘的紧张,睨了一眼嘉和帝,示意让她来说。
嘉和帝偏过头去。
朕不稀罕。
“皇上?”小姑娘走上台阶,抬头看着嘉和帝。
“温二小姐,今日是百花宴,你知道吗?”皇后笑道。
“啊……臣女知道。”温寄点点头。
但是好像要说很严肃的事。
都叫她“温二小姐”了。
于是温寄也绷着小脸。
“百花宴是适宜成一段佳话的宴会,今日陛下就已经赐下两道婚约。”皇后循循善诱。
“……真好。”小姑娘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干巴巴地回一句。
“那,你见本宫的太子如何啊?”
太子殿下?
可是,她早已说过一回了。
是还想再听一遍?
“回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出尘绝世,惊为天人。”小姑娘眼也不眨,将庆功宴那日的话又说了一遍。
皇后一愣,随即笑道:“你见他作为夫君如何?”
夫君?
她和太子殿下?
那就能天天对这一张美人脸啊。
“上上之选。”小姑娘老实地回道。
赏心悦目的事儿,谁会不乐意啊?
“那今日朕替你和太子赐婚如何?”嘉和帝就耐不住性子,直白地问她。
赐婚?
温寄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然后很为难地说道:“皇上,臣女还小啊。”
这……确实是小了点。
嘉和帝求助地看向皇后。
“赐下婚约以后,并非一定要近日成婚,”皇后笑道,“你若是怕太子苛待你,也可先不声张,若要悔婚也无损你的清誉。”
温寄想了想,问:“可是……太子殿下同意了吗?”
“父母之命……”嘉和帝眉头一皱,开口。
“孤可没有同意。”连殷不知听了多久的墙角,这时走出来,打断了嘉和帝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