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愁。
温大公子叹了一口气。
而毫无情谊的太子连殷正在书房看奏折。
时不时看一眼窗外。
小姑娘现在已经够得上秋千了,可以自己玩一个下午。
连殷派了宫侍在一旁守着,仍是不安心。
她要是不慎摔了该如何?
小姑娘细皮嫩肉的,那时在毯子上摔了一回都疼了好些天,这么摔下来还了得。
连殷早就让人在周围铺了两层毯子,还是揪着心。
况且。
她怎么就能在那秋千上玩一下午?
是近来不喜听话本了?
据说小孩子的喜好变得快。
倒是糖葫芦盛宠不衰。
只是她过几年要换牙了,总不该多吃了糖。
那该如何哄?
有个小未婚妻真叫他头疼。
只是很快,连殷就没心情去哄小姑娘了。
大皇子连尤回来了。
连尤其人,也算是身世坎坷。
较连殷早一月出生,却是个早产儿。
他生母只是个小宫女,趁着嘉和帝醉酒得了宠幸,与皇后差不多一起怀上。
当年瞒下了很多人怀着连尤,最后因为被发现给皇后的糕点里下药落了个残害皇嗣的罪名。
这才坦白自己有了身孕。
但是嘉和帝还是让她去了偏远的东南。
前些日子她生了重病死了,朝臣上折子说皇家血脉不能流落在外,这才让连尤回京城。
这对于连殷来说却是个很大的打击。
这件事上下一致瞒得很好,那上折子的朝臣有没有人指使还是另说。
在此之前,是鲜有人知的。
当时的知情人,都已经被灭口了。
嘉和帝的后宫里妃子只十来位,犹如空置,少有几位宠幸了的之后也都赐了避子汤。
可以说是为了当年意外的补偿。
连殷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闭门不出。
这一次显然是相当严重。
他不吃不喝。
皇后和嘉和帝来了也无济于事。
砸开了门,他就跑去了寝殿。
这……
总不能把东宫的门都砸了吧。
皇后想了想,让人去请温寄进宫。
温夫人神色淡淡,像是早已料到。
“寄儿,太子殿下生病了,”温夫人眼也不眨地说着瞎话,“他需要你去安慰他,他的病才能好起来。”
温寄点点头,表示明白:“好的。”
温寄到东宫的时候,玉瑶早在等着她了。
玉瑶把小姑娘领到寝殿。
“您可千万别害怕,知道吗?太子殿下他很难过。”玉瑶叮嘱她。
很难过?
小姑娘心疼坏了。
太子殿下那样好看的人,怎么能受委屈?
连她都不舍得。
皇后见她来,目光柔和下来,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拉着嘉和帝走了。
这场面温寄见过的。
她不肯喝药的时候,温夫人和温晋也是这么守在门外。
温廷负责哄她喝药。
温寄叹了一口气,上前叩门。
“都给孤滚!”连殷失控地喊道。
但是温寄没在怕的。
不喝药可不行啊。
小姑娘出声试图哄劝:“太子哥哥……”
门内的太子连殷有一瞬间的麻木。
他第二次崩掉了自己苦心经营的矜贵形象。
真是猝不及防。
“你不该来这里。”连殷阴沉沉地对门外的小姑娘说。
“别跟臣女闹脾气呀,太子哥哥,”小姑娘轻车熟路地哄他,跟哄小孩一样,“快让臣女进去罢。”
连殷没开门。
温寄想了想,让玉瑶退下了。
“太子哥哥,臣女让他们都走了,”温寄贴上门小声说道,“您开开门呀。”
他哪里是因为这个不开门?
连殷沉默着,开了门把小姑娘拉进来,又把门关上。
低下头,就看见小姑娘带着笑意的眼。
他眼里久违地凉薄。
“他们都走了……”他喃喃地重复,忽然眼神一凛,“那你留下来做什么?”
我来劝你喝药啊。
小姑娘如是想到。
但是说是不能这么说的。
“臣女听闻您染了风寒,来看看您。”温寄眼也不眨地说谎。
连殷掀了掀眼皮。
风寒?
也真是风寒。
分明才入秋,却有冬日的风灌进心里了。
“那你看到了,现在走吗?”连殷平静地说。
小姑娘打量了一下连殷。
发冠倒还算正,只是几日未解衣,彻夜不眠,头发不那么顺了,衣衫也有几分凌乱。
面色不是很好,却也还是好看。
“还不能走,”小姑娘摇摇头,“太子哥哥几日未睡了?面色不大好看呢。”
面色?
是了,他险些忘了。
这小姑娘是为了这张脸喜爱他的。
面色不好了,她就该走了。
连殷抿唇沉默了半晌,与她商量道:“那孤去洗漱?”
但是小姑娘一向擅长得寸进尺:“太子哥哥睡一觉如何?臣女在这里守着不让他们进来。”
连殷倒是没有什么抗拒。
温寄松了一口气,走到门口让玉瑶打了盆水来。
小姑娘把水接过来,先搁在地上,关上门,再把水端给连殷。
转过头看见站在她身后的太子殿下,小姑娘稳了稳身子,把盆交到他手上。
连殷一双凉薄的眼看着她,竟有几分幽深。
温寄有一点不知来由的心虚。
她眨眨眼以示真诚:“臣女没有让她进来。”
连殷挪开眼,低低应了一声:“嗯。”
太子洗漱的时候,温寄就捧着脸在一旁看着。
赏心悦目。
连殷的面皮到底还没有这么薄,他回过头:“非礼勿视。”
温寄弯着眼朝他笑了笑,抬起手捂住眼。
连殷转过身去解衣带。
啧。
其实不必捂得那样严实……
他又不会刻薄她。
可是小姑娘是一位君子,说不看就不看。
唐突佳人并不是一件聪明人该干的事。
温寄又不傻。
“孤好了。”连殷钻进被子,转过头看见小姑娘还捂着眼,轻笑着提醒她。
温寄一放下手,就看见太子殿下冰雪消融般的笑,怔住。
这分明是……
勾引!
呜……
小姑娘有些受不住。
于是连殷就看见小姑娘看了他一眼,就再次把脸埋进手里。
连殷感到好笑,却也不再说什么。
他躺下,神经松懈下来,浓重的困意袭来,不多时就睡沉了。
温寄放下手,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替他掖了掖被角。
盯着他青黑的眼圈看了一会儿,心疼地皱起眉。
然后趴在床边,也睡过去。
彼时嘉和帝与皇后高坐上首。
大殿之下跪着一人。
“好了,你既然回来了,”嘉和帝看起来全无动容,“那就会有皇子的尊荣。”
旁的,就不要妄想了。
多年未见的父亲,一见面就是这样的话。
那人似也不在意:“谢父皇恩典。”
他早就清楚了,这江山,嘉和帝替连殷守得严严实实。
不惜将他赶去东南。
那等蛮荒之地。
皇后垂着眼,不知在想着什么。
实在难得,流落在外被打压了这么些年,混不见半点卑躬屈膝。
这通身的气派,不输连殷。
风光霁月,温文尔雅,丝毫看不出他曾沦落街头遭人欺辱。
若这是装出来的,此人心思该要有多重?
……
连殷一醒来就看见一只毛茸茸的小脑袋。
只是他一坐起来,温寄就醒了。
“太子哥哥。”温寄揉揉眼睛。
连殷知道该怎么对付她。
他浅淡地笑:“你可要随孤去寻父皇母后?”
温寄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
当连殷拉着温寄踏进大殿内,一眼就看见跪在大殿之下的人。
他瞳孔一缩。
身子一僵。
被他抓的生疼的小姑娘娇气地喊:“疼!”
他松开手,没有再去看那人。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臣女叩见皇上,皇后娘娘。”
二人行了礼,就被赐了座。
连殷这时调控好情绪,朝连尤看去。
这些年后宫无所出,选秀的折子堆成山。
却是没有人提起这位大皇子的。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只是连殷看连尤的时候,连尤却带着笑意看温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