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歌点点头,并不意外。她盯着地上的药渣站起身道,“如今看来你是死不了,那明日的药便免了吧。”
“南歌,”盛熠煊许久不曾如此郑重其事地唤南歌的全名了,待南歌转过身后,他粲然一笑,这一笑甚至令南歌恍惚回到了他们初相识的时候。一笑过后他方认真地盯着南歌的眼睛道,“我自然不会死,且总有一天你会因为今天没杀我而后悔。”
“若真有那么一天——”南歌转身脚步不停地往外面走去,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盛熠煊的耳朵里,“我会拼尽所有杀了你。”
第43章 康王获救
军队浩浩汤汤向京城进发,为免盛熠煊未死的消息被有心人得知,南歌便将马车让与了他而自己与盛沐泽同乘一辆。一路马车颠簸,南歌却枕着盛沐泽的肩头睡得安心。
离了天池镇后迤逦走了两日,白朗探路在前,终于远远望见了小有规模城镇,便调转马头至盛沐泽马车边请示道,“王爷,前边是个小镇。我等大军便在此处驻扎,卑职派百余骑护送王爷入镇歇息。”
盛沐泽低头看了枕在他肩头的南歌一眼,轻声道,“好。”
他可以随军休息,但还是想让南歌在软榻上睡个安稳觉。
兖王归来的消息早已传了开来,小镇上的百姓拥戴者有之,看热闹者亦有之,街道两旁甚是喧嚣。听到鼎沸的人声南歌幽幽从梦中醒来,她将身子坐直后撩起了车帘的一角边问盛沐泽道,“我们这是到哪了?”
“过落凤山了,我们先在镇上歇息一夜,明日再接着赶路。”
南歌点点头,忽一瘦小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她待要看清楚时马车已疾驰而过……
“怎么了?”盛沐泽察觉到南歌的异样便问道。
“我好像看到了盈儿。”
如今两世的记忆南歌全想了起来,自是记得那个她甚是疼爱的小姑娘。
“或许是看岔了吧,若真的是盈儿也会来找我们的,勿须过虑。”
“也是。”南歌缓缓放下了车帘子,又软软地窝回盛沐泽怀里,“要真是盈儿就好了——”
一间客栈恰好满当当住满了盛沐泽随行的一干人,南歌刚将发饰摘下,泻下了一头如瀑的长发,便有侍卫匆匆跑上楼梯在外面敲着门道,“启禀王妃,有个小姑娘要见您。”
“果真是盈儿!”南歌与盛沐泽相视而笑,连忙朝外面道,“快请她进来。”
被侍卫引进来的果真是盈儿——有着十岁女童身子的关沂清。自“关沂清”死后她便流落在外,憔悴了也长高了许多,南歌甫一见面也不顾脏臭便将她拥在了怀中,“孩子,让你受苦了。”
关沂清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生分道,“谢谢南小姐关心。”
一句“南小姐”瞬间将南歌拉回了现实,她该如何与十岁孩子说她就是她先前的翠花主子?
而关沂清破坏完移魂大法后便离开了王府四处流浪,彼时盛沐泽自是不会将目光放在一个小丫鬟身上。岂料南歌竟然没死,本想再回王府伺机报仇的她却又知悉盛沐泽与南歌双双坠崖的消息。此后本想活一天算一天的她,直到兖王得胜的消息传来,她方重拾了活下去的动力——
至少,她不会死在南歌前头……
“盈儿,以后你便跟着我吧。我与翠花情同姐妹,亦会好好待你的。”
关沂清仍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恰好的弧度,“多谢南小姐。”礼貌而疏离,却多得了南歌的一份怜惜。
有了关沂清,回京的路上盛沐泽便被“撵”到了南舟的马车上。一路上南歌尽量找着话题,以求能拉进与关沂清的距离,但效果却是平平。
而回到南歌身边的关沂清很快便发现了盛熠煊还未死的事情,以及见到了她的师父——仲岳。饶是当年下山时有多怨仲岳,如今在这茫茫世上他却成了她唯一能依靠利用的人。
这日夜晚,众人又找到歇脚处后,南歌见关沂清心不在焉且面色苍白便关切地问道,“盈儿,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我让仲先生来看看你吧。”
“不用麻烦仲先生了,不若我自己去找仲先生吧。”关沂清顺着她的话道。
“也好。”南歌点点头,“先把身子养好来,一会便直接回房歇息吧,不用再来我房里了。”
关沂清应了声“好”便退了出去。
“盈儿姑娘——”
仲岳自是认得盈儿,只是她总跟在南歌身边甚少有接触,见她专程来找自己便将她请进了屋,“不知可是王妃有何事?”
“是我,”盈儿说着将门轻掩上,“我是沂清,师父。”
“你说什么?”仲岳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叫我什么?”
“师父,我是清儿。”关沂清再一次道。
仲岳却是连连摇头,“姑娘莫欺我老,清儿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何致不认得她。更何况外人皆说清儿已经死了。”
“属于关沂清的肉身确乎死了,而我的灵魂却重生在这个十岁孩童的身上。”关沂清步步紧逼仲岳,“犹记得我也是在十岁的年纪被你带上了山,你生生拆散了我的家庭。虽然你抚养了我六年,可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对我做过的肮脏事!”
十岁孩童眼神之狠厉令仲岳不自觉后退了一步,“不、你不是她!定是此前她与你说过这些事!”
关沂清“嗤”笑了一声,双目通红似要滴出血来,“你觉得我会将那肮脏之事随便告与十岁孩童么?告诉她我敬之爱之的师父在我母亲死后强占了我的身子,亦或是告诉她师父在行床笫之欢时还在我耳边唤着母亲的名字?”
下山后关沂清已尽量将不堪的往事抛却了去,更甚至上一世她亦算报了仇。重提此事不过是想以这些不堪的往事刺激仲岳的神经,亦期他能相信自己关沂清的身份。
“够了!”仲岳低吼出声,关沂清果真收住了后边的话,她知道已经一点点摧毁仲岳的心底防线了……仲岳掩着面陷入了沉沉的痛苦之中,“我一时接受不了连枝离世喝多了才做出的那糊涂事……事后连我自己都恨极了我自己!我……”
“那一日我不仅失去了娘亲还失去了师父,”关沂清见已勾起了他的忏悔便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我此来不是与你诉师徒情的,无论你信不信我就是关沂清,若你当真对她有愧,便救下康王。”
“可康王他如今是逆贼。”
“自古成王败寇,是非又怎会有公断。师父,他是我最后一个亲人了。就当……就当你把当年欠的我的一次性还清好不好?”
仲岳沉吟了半晌,终是点头应允了下来,“好。”
次日,军队本要启程,仲岳借口医治南舟的药材不够临时进了镇上的药材铺。却偷偷将依着关沂清给出的线索找到了沙鹰帮的人,将盛熠煊还活着的消息透露给了他。
又是一夜,大军行至丘陵地带,白朗探测完地形后全军便在此处驻扎下。戌时过后,仲岳偷偷溜出帐外,将特调软筋散洒落在看守盛熠煊的侍卫周围。软筋散无色无味,众侍卫并未察觉,等到乌压压刺客来时,想举剑却失了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盛熠煊被劫走。
盛沐泽急匆匆带人赶来时,盛熠煊早已不见了踪影。沙鹰帮的人行事狠厉果决果真不同凡响,但沙鹰帮是如何知道盛熠煊的下落的?明明他一直以南歌的身份坐在马车里,周围的守卫皆是他信得过的人,而这软筋散……分明是有内神通外鬼!
仲岳坐在帐内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声响,待确认盛熠煊已被救走后方才走来出来。地上横七竖八躺了数十个侍卫,几乎被一剑封喉,尚有几个还余有一点气息,仲岳便急着为他们救治。
“王爷,还追么?”
盛沐泽沉着脸,沙鹰帮帮众可能是乞丐、渔夫、更甚至平平无奇一菜农。只要将黑衣褪去,隐于人中便再难寻到,如今再找已无意义。他已隐隐察觉出此时与仲岳有关,但并未当场发作,而是静待他将伤者一一包扎好伤口。
“王爷,”处理好伤口后仲岳当着众人的面跪在了盛沐泽面前,认罪道,“是我串通沙鹰帮的人救走了康王,仲岳愿领死罪。”
“你为何这么做。”盛沐泽淡淡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他一向敬重仲岳,这才没对他多加防范,却不曾想他果真做出了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