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本是抱着让盛沐泽穿自己破鞋的心态看盛沐泽迎娶玉燕,如今乍一闻玉燕已死他竟又些出神。只听他喃喃道,“她死了?”
“对,倒叫皇兄看笑话了,看来我还得再流连几年花丛。”
“没事不急。”
太子讪笑了一声。
不知不觉一行人已到了万佛寺外,寺外香雾缭绕,寺内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到牯岭镇已有数月,南歌却是第一次上万佛山。寺内多的是求姻缘的闺中少女,这也是南歌不想上山的原因。她不由得想起那日在寺中抽的签,以及下山时的那段邂逅。
“你不去算算?”盛沐泽不知道何时绕到了南歌身后,而太子也已不知尾随了那个姑娘去。
“我不信那个。”
南歌扯了扯嘴角,但其实她是信的,因此不敢随意触碰。
“我也不信。”盛沐泽说着,却拉着南歌的手,挤进了人群走到算命僧的面前。
算命僧环顾了一周之后将目光锁定在了盛沐泽身上,他略一颔首道,“这位公子。”
盛沐泽笑嘻嘻拉着南歌坐下,指着她道,“算她。”
“阿弥陀佛,佛祖只算有缘人,公子才是老衲的有缘人。”
盛沐泽上次算命已是十八年前了,彼时他刚出世,皇后身边一上了年纪的婆婆颇懂算命之术,曾言他是天煞孤星,日后会克死所有对他好的女子。但他也是帝星转世,且是数百年来最亮的一颗。
而他尚未满月,母妃便因产后失调下不了榻。从下不了榻到香消玉殒,不过五日。八岁那年,从小伴着他长大的宫女失足落入池塘,一命呜呼。十二岁时,母妃留下的心腹张嬷嬷也撒手人寰。
皇宫上下,包括皇上和他皆相信了那位宫女的断言。皇上起初有些恼盛沐泽克死了他最心爱的女人,可他又是他与心爱女人所生之子,是她留在世间唯一的惦念。渐渐的,皇上便生出了废褚另立的想法。
皇上这想法一出,一下子将盛沐泽推到了风口浪尖。彼时他只有十二岁,身旁没一个心腹,父皇又难以常常见着。在受到几个皇兄的欺凌和后妃的不待见之后,盛沐泽方才意识到,那所谓的天命之说实际上只是皇后迫害他的方法。
没有外戚仰仗的他只得藏愚守拙,在皇宫中的所作所为无不令父皇失望,他方才在夹缝中生存了下来。
“好。”
南歌起身后换他坐了下,他倒要看看这算命僧能说出个什么名堂来。
“公子出身显赫却命途坎坷,从公子的命格看,之前所有的不顺在遇见一女子之后会发生转变,此后一路走高,她是公子命里的贵人。”
“有人说过我克所有在生命中出现的女人。”盛沐泽嗤笑一声。
“此前的确如此,公子尚在襁褓中便亡了生母,八岁时失去了第一个朋友,十二岁时更是失去了世上待你最亲的长辈,不久之前还有一女子为你而走上绝路...…”算命僧拈着手指细数来,盛沐泽的神情却逐渐凝重,末了他问道,“那女人是谁?”
“公子遇到自会知晓,贫僧目前只能送公子四个字。”
算名僧行云流水在长窄的字条上写毕后递给盛沐泽,只见上面写道——
南风又起。
第12章 太子受伤
“南风又起?”
盛沐泽就着字条中的内容念了出来,眉头微蹙地看向算命僧,“这是何意?”
算命僧却已开始收拾椅凳,一天算三个人是他的惯例,盛沐泽恰好是第三个。
“公子日后自会知晓。”
“王爷相信算命僧的话吗?”
从围观的人群中挤出来,两人一齐往万佛寺的僻静处走去,南歌忽然开口问道。
盛沐泽迟疑地点点头,而算命僧的那番话也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当年嬷嬷对他的断言。他信算命僧能算出他的命格,却不信他扭转不了命运,因此他半带着打趣看着南歌道,“他说的没错,我克所有对我好的女子,所以你还是趁早离开我吧。”
“或许我就是你命中的福星呢。”
“哦?那南风又起是什么意思?”盛沐泽好整以暇地看着南歌,权当她只是在说笑。
其实从看到“南风又起”那四个字的时候,南歌便知道算命僧所指是她。她本姓南,又是死而复生,正合了“南风又起”之意。只是她如此解读自是不会和盛沐泽说,于是便随口道,“我救了王爷两次,还算不得福星么?”
“算。”盛沐泽点头称是,无论南歌是否应“南风又起”,她总归与他有恩。
算命僧虽说只算了盛沐泽的命,南歌却从中窥出了自己的命数。这一世,她与盛沐泽注定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凉风渐起,日头逐渐西斜,上香的男女也陆续下了山,庙里只剩零零散散二三十人。而自从上山后,太子便携贴身随从“四处逛逛”,与他们分开出行,未再现身。
已有许久未见到太子,南歌心中隐有不妥,“我们去寻太子吧。”
“无妨,他估计又看上哪个姑娘了。”
盛沐泽却不甚在意,太子今晨提议上山进香的醉翁之意实则在此。古今多少才子佳人传说的相遇伊始便是发生在庙宇里。
忽然,寺院的暮钟响起,几个小和尚匆匆忙从他们身边经过,南歌唤住了最后一个问道,“敢问小师傅,寺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阿弥陀佛,”和尚合掌,“贫僧师弟在后山发现了两具尸体,师父让我等弟子过去。”
“尸体?”南歌与盛沐泽相视了一眼,紧随在那小和尚身后也往寺院的主殿赶去。
万佛寺所有的和尚皆聚在了主殿,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尚未下山的百姓站在不远处凑着热闹,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是柯啸冰。”
盛沐泽俯下身先开其中一个的白布,露出的是一张白净得毫无血色的清秀面庞。他是跟随在太子身边的侍从,因为是太监的缘故,时常低首静默不语。
盛沐泽深吸了口气,神色复杂地揭开第二块白布。白布下掩着的是一张明艳张扬的女子面容,她云髻凌乱,衣衫不整,白皙的香肩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众和尚见状纷纷念了声“罪过”。
“公子可认识死者?”住持问盛沐泽道。
盛沐泽点点头,指着柯啸冰道,“他是家兄的随从,那位女子不认得。”
在揭开第二张白布的刹那,他竟有些期待能看到太子的脸,但看到的是女子后他的心又落了下来。
“那令兄呢?”
盛沐泽朝住持作了个揖,“我与家兄一道上山,已半日不见他,如今不知其安危,还请住持帮忙寻找家兄。”
太子嫌平日总跟着那么多侍从不甚自在,因此只带了贴身侍从柯啸冰便上了山,哪曾想竟出了这等意外。
“好。”事关人命,住持当即允下,吩咐了一众徒弟助盛沐泽。
过了不多久,黑暗吞噬了白昼的最后一点光亮,偌大的万佛山后山响起了猫头鹰的“咕咕”声。众和尚私下奔走,盛沐泽亦不好意思坐着等,便和南歌一齐往西山那片搜去。
黑夜无月,山上树根藤蔓交错纵横,南歌心下着急被绊得身子前倾,往坡下栽去。她尚不及向盛沐泽求救便顺着山坡滚了下去,直到途中被撞到了一又软又重的东西才停了下来。
南歌下意识地拿脚蹬那肉物,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是个人。
她连忙将那人反过身来,那人虽灰头土脸但与盛熠煊三分相似的面容仍旧显出了一丝贵气,是太子!
她将手放在他鼻间以探鼻息,所幸还有些热气出来。
“王爷!王爷!”南歌在坡下扯着嗓子呼喊,而寻了许久不见南歌的盛沐泽听到声响也朝坡下而来。
昏迷着的太子衣冠不整,甚至亵裤还半褪着,应是正在行欢好的时候被人偷袭,后背因中剑一片湿漉。
南歌吃力地扶太子起身,盛沐泽却在一旁冷眼旁观。他原先只是做做样子,并无费力寻找。他不想救他,却亦深知太子不能死在这里,是以便将找寻到太子的任务交给了众和尚。
“王爷,搭把手。”南歌从山坡滚落伤到了手腕,如今忍着疼扶人高马大的太子有些吃不消。
“急什么,就让那些和尚来看看我大盛太子的尊容吧。”盛沐泽掀唇,看着太子衣袋半解的模样语带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