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咬牙,觉得着实棘手,慌神间又想起朱槿,胸口一阵痛。
忽然间被我袭击的妖九婴胸口重创,又失了一个头颅,一时间反应不及,慌乱的起身寻我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袭击者,我趁着它慌神,在双陨上加了一分力,朝着它的胸口又是一击。
趁着这个袭击的当儿,我飞身冲下,想趁机入水,结果水面被妖气挡得严严实实,无法近身,我一半仙力在双陨上,凭着我剩下这点,若是不将妖九婴杀灭或是将它引开镜湖,这水,我是进不去的。
“连宋。等我。”我念了一声,重新飞起,停在它的胸口处,因双陨上呈着我的半生仙力,每撞它一下,虽是威力强过单用双陨许多,却也是同自己亲身上阵没什么区别,疼痛只曾不减的反噬回自己身上,这一下用的力道不小,我被疼的咳嗽两声,伸袖子擦嘴角的时候,袖口擦出一道殷虹的血迹,可口中却并不觉有什么血腥,口舌干涩无味,仿佛除了疼痛,我已经失了其他感知。
这一击除了引出妖九婴因受到攻击发出的强烈嘶吼,也将一人引至战场,空欢手中的长戟一端仍留有血迹,看见他身影的一刻,我有一霎那想将双陨收回,朝着他打出去,也不知是不是双陨感知到了我的想法,一路无视妖九婴扭动的头颅朝着空欢飞过去,我咬咬牙,将双陨停下,此刻救下水下的连宋最是要紧,于他身上,我现在耗不起时间和精力。当年的事情送了苁姗的命,这条血债虽不能算到我的脑袋上,但我并非不打算认,可他害了朱槿,一命偿一命,这对姐弟,带救了连宋,新仇旧恨该是好好算一算。
空欢在双陨停下之前就已感知到威胁临近,匆匆转头正要抵挡,双陨停在他的面前,慢慢回到我身边,此时此刻,我悬在妖九婴胸前,身前十来步处,是空欢。
近一些了我才瞧清楚他也不是多么的舒坦,并没有穿着他平日里带兜帽的外袍,只是一身单薄玄衣,一头蓝发下的同色双眸神色难辨,能看出来前也是经历了一番苦战,但这是他们姐弟二人之事,我没什么兴趣。
我努力使自己灵台保持清明,暂不去做冲动之事,双陨上重新聚集仙力预备着击出时,空欢的长戟忽然挡上来,双陨撞上长戟,火花飞溅,双陨被逼着转了方向,一只略略擦过妖九婴的一个头颅,另一只只装上个不痛不痒的位置,妖九婴闷哼一声,听上去是彻底被激怒了。
“你做什么!要在此处拼个你死我活么!”也不知是不是风声太烈,我明明是拼力喊出去的,声音却并不清楚。
空欢拧眉冲上来,咬牙道:“那仙灵的命你尽管记在我的账上,此刻你——”
他倒是认得痛快,我不客气的召出当年连宋当做生辰礼物送给我的匕首,挨在他的脖颈处,狠狠道:“你倒是很磊落,空欢,咱们之间本该还是有些情意的,你同苁姗女将的事情我也本是同情的,若不是为了等你来能看她最后一眼,我何至拖至此时,我的朱槿何至于此!凡界的时候你绕过我许多,也救过我,现在这些都清得干干净净,你们姐弟,一个狼心狗肺一个犹若寡断,我还想告诉你,苁姗最后被妖九婴吞噬之前是留了话的,现今这话,我也是忘干净了!”
妖九婴此刻仍痛苦嚎叫,但受了两次不小的重创,恢复仍需时辰,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周围被妖九婴吸引的妖气正渐渐淡薄,仿佛被远处的什么拦住,自然,妖九婴也因此恢复得慢了许多。
空欢蓝眸中满是痛苦,但他居然没有动怒,曾经总被一两句话便激怒的空欢仿佛不是他了,他只深深望着我,低沉道,“我赶到时,瞧见的只是你冲着妖九婴去了,苁姗和妖九婴已成一体,我出手只为阻你,未想到那位同湮澜缠斗的仙灵忽然冲出……成玉,妖九婴如今只听得湮澜一人的话,不把妖九婴逼得离开镜湖,这湖你是进不去救不了人的。”
我冷笑两声,仍握着匕首,“呵呵,空欢,你知妖九婴和苁姗女将融为一体,你可知我和朱槿是为何等到此时,若是苁姗仍留一丝魂魄,我怎么可能出手?空欢,你看错了我,如今我也看错了你。与其花力气把它逼走再到处害人,你不怕再多出几个苁姗来?要么你助我灭了这妖物,要么你让开,若是仍挡着,那我们的帐就不必留到秋后,此刻就算清楚!”
但我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空欢仍是不为所动,缓缓合上双目,痛苦道:“妖九婴只听湮澜一人之言,容灵壶本就易进难出,湮澜是以自己为媒,才引出妖九婴的,你杀了妖九婴,湮澜也难活。”
我这才有略反应过来,我虽不知为何自己能感知苁姗,但此前只有我一人能同苁姗感应,但方才似乎苁姗也能听得到湮澜之语,原是如此。但此刻与我,却没什么差别了,我虽不欲伤人命,但那时候,朱槿还在。
我冷笑回去:“那刚刚好,一刀两命,也省得我再费心。”
空欢听了我的话,惨笑着睁眼,“我助你到三殿下身边去,我们姐弟二人,可否请元君暂缓计较。”
我没有犹豫,立时应下,我自知此时无法一人将妖九婴杀灭,此刻更迫切的是要到连宋身边去。
但暂缓计较这句我当做没有听见,严肃的不许我耍赖的朱槿已经不再了,那便是言而无信也无人在对我耳提面命了。
我转头看了一眼岸边的湮澜,似一个木头人一样立在岸边,也不知是她真的呆了还是空欢施了什么法术,只消挪半寸我就能看见朱槿,可就是这半寸目光我也挪不动,强逼着自己回了头。
空欢也循着我的目光,痛叹:“她终究是我的同胞姐姐啊。”
这会儿到是真真的姐弟情深。
我面无表情的回过头,听他镇定了些,“一会儿我将妖九婴引开,但妖九婴是顺着湮澜的命令,大约不能离开多久,趁着此空,你用仙力护身,入湖把三殿下带出。”
我不言语,点点头当是应了,此刻的妖九婴终于不忍被欺压,被我打断的头颅也已经恢复一半,空欢提起长戟,起身朝妖九婴其中几个头颅最集中之处飞去,我则收了双陨,用仙气护着自己,找妖气变薄之时冲入湖水中。
果然,妖九婴立时就被空欢吸引了注意,伸着九个巨大的脖子同空欢斗起来,我想着连宋,越想越害怕,以他的本事,就算妖九婴难对付了些,把他困在水下定是不可能,而我和妖九婴已经在湖上斗了一会儿,也不见他人影,我只能盼着他此时仍是在尽力修复四海水脉。
忽然一声被激怒的嚎叫,笨拙庞大的妖九婴忽然起身,连着妖九婴和湖面的厚厚妖障骤然被拉长,我隐约听见空欢一声“成玉——”我想着方才连宋身影所在的位置,仙气护身,纵身跳入乌黑浓厚的妖障,片刻后,忽感周身冰冷,我知道我已经进入水中,同一时刻听见水面轰然一声,然后是一声歇斯底里大笑,分不出是谁的声音。本就灰暗的视线立刻变得漆黑无比,围在周身的仙障竟有动摇之势,我抬头望了一眼,晓得是妖九婴回到湖面。
那声笑,该是湮澜了。
也许,我中了他们姐弟的计谋。
但如今我已经入了湖中,和他在一处,那妖九婴就算堵了我们的后路,我也没什么可怕的。
可水下漆黑一片,我只能凭感知寻一个方向,方走了不到十步,瞧不见人影的黑暗中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略带疲惫,语气是无奈的责备,轻声道:“阿玉,你又不听话了。”
五万多年前,他领兵来南荒前,云海茫茫处,一句句嘱咐我,要听话,要等他回去。
但是那时候的我,念错了人,爱错了人,做错了事,撞塔救人,却没能救得了自己。
可是这次,我若是听了连宋的话,也不知他有没有命再来讲我不听话。眼中包着泪循着声音走过去,漆黑中摔进一个冰冷的怀抱,我踉跄挣扎着准备起身,抱着我的连宋却不肯松手,再开口时竟然呼吸沉重,有些吃力的样子,“还好你来了。”
“你怎么——”话没问完,刚刚还有力气抱着我的人忽然浑身力道松懈,我只来得及抱住他的后背,他已经整个人瘫倒在我身上,我退了一步才稳住,便是湖中水温冰凉,他整个人也是散发着冷气,我惊慌大喊,“连宋!连宋!连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