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是这么想,原来你这样看不上我好,好,好,”柳襄仿佛五脏俱裂,肝肠寸断,手扶着高台的青砖,“道不同,不相为谋,既如此,那我也不耽误姑娘,愿姑娘往后的岁月,顺心随意,嫁入钟鸣鼎食之家,享富贵无边。”
他说罢,提起灯笼,绝决回头离开。
嫣如腿软,背挨着砖墙缓缓蹲下,头埋进双膝里,肩膀一抖一抖。忽然,她凄厉一叫,抬起头,提起裙子,跌跌撞撞,三步作两步冲上高台台阶,倚趴在阶梯围栏扶手处,俯视着柳襄离开。他身着绿衣,手持灯笼,烛影摇曳,忽明忽暗,他似乎更消瘦了,宽大的衣襟在晚风中飘扬,像这一路上最落寞的柳树幻化而成。嫣如想起他第一次唱给她的歌: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柳襄的身影逐渐缩成一个光圆,再缩成一个光斑,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公子王孙逐后尘,绿珠垂泪滴罗巾。既咬定了要进侯门,那这萧郎,要成路人,便成去吧。
嫣如抬头,月温柔下来,不再像只警告她的眼睛,更像是嫦娥在无可奈何地贪欲下,吞了西王母的金丹,飞上九重天时望见她的丈夫后羿,落下一滴圆泪,盈盈汪在天空。
无所谓,将来,还有月亮能陪着她。
【碎碎念】:家人们,柳郎基本上已经杀青了(也可能因为郑姒蕊的事业出来,但不会跟嫣如再有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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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天赐良缘
失了柳襄,嫣如只辗转两夜,不等郑姒蕊,自己搭了伙有女眷的商人作伴,匆匆启程赶往京城去。日长事多,夜长梦多,青春宝贵,她没时间为了旧情郎伤春悲秋,把心肝五脏都掏净了,只钻营着婚嫁的营生。
钱佩岚对薛贾的条件很满意,一来,此人家底厚实,既行商,祖辈还有军功傍身,也算半只脚在商场,半只脚踏着朝廷;二来,他是独子,没旁人分家产,父母无处偏心,一门心思帮着他,不用担心兄弟阋墙;三来,听嫣如所述,佩岚揣测他言行举止应是有些蠢笨,但无妨,她们是找女婿,又不是皇上找宰相。蠢也好,蠢便是笨,笨就是没什么心眼子,没心眼才好让叫嫣如拿捏住,倒时候只需哄得他够够的,握得他牢牢的,薛家的金银珠宝,还有关外那些爪洼国波斯国的好东西,岂不是轻而易举成了她们尤家的掌中之物,手到擒来?
“乖女,你信娘,那姓薛的小子,真乃东床快婿,择亲的上好人选!”临行前,母亲掌心的温度和触感还停在手上,语重心长的话语,依然叫嫣如有些迟疑。薛贾为人轻浮,还那么丑,多看一眼,都得三斤枸杞、两斤冰片才能清肝明目。嫣如头疼至极,俗话说,上吊也得寻棵大的树,到了京城,她打算骑驴找马,一边吊住薛贾,不同他见面,只收他一些小礼物,叫薛贾的下人递些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的话逗他;一边试探试探同学文悦,打听文家在国子监的长子有无婚约。
“我都能把一个国子监监生弄到手,再钓一个国子监,必然是坛子里捉乌龟 ,如探囊取物,手到拈来。”对于自己的魅力,嫣如仿佛心窝子插花,怎样都觉得自己特别好,特别美。
同学想做嫂子,文悦一百廿个愿意,帮忙约了铁槛寺烧香。嫣如逮了来之不易的机会,想下水又怕湿脚 ,唯恐自己如此主动出击,反倒显得有些不矜持,万一成了,他们文家觉得自己上赶着做人家媳妇,不好拿捏夫家可咋办?遂拿定主意,赴约当日摆足架子,任隔屋的文悦先唤丫鬟催了三四次,后边亲自到她那等,嫣如硬是装出几个借口,咪咪摸摸拖了一个时辰,才慢慢悠悠坐上文悦的马车。
可巧那日,文悦的母亲听说女儿要给自己挑嫂子,觉得好笑,来了兴致,派了贴身的丫鬟,假借给自己还愿,叫她随儿子跟去“打探军情”。文悦哥哥一行左等右等,才见自家姑娘的马车姗姗来迟,那丫鬟顿时心里明白这尤姑娘的“用心良苦”。回了家,丫鬟将白日的见闻如实向主母禀告,文夫人一听嫣如的做派,除去不守时摆架子,又是咳嗽做柔弱,又是等风吹帷帽抛媚眼,还爱拱手扮娇俏,吓得舌头伸出尺二长,连夜唤来儿子警告:“那金陵的尤姑娘过于小家子气,你若真看上她,我便送你去军营,让你连吃的蛋,都只能被公苍蝇叮。”
没开锣就坍台,嫣如战败,伤心之余,只能安慰自家:“有炭烧炭,没炭烧柴,有个钉子就要挂,没有钉子也就罢。薛贾就薛贾,娘说得没错,傻子好拿捏,我掐住他,往后抓得他死死的,那傻子家产,都姓尤!外婆说,行商之人最怕钱被人惦记。往后我得好好装着些,别让薛傻子发现我是图他们家钱,让到手的兔子又跑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