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战速决,用过早膳,戚凤宁一出门,他便思索起对嫣如的“处置”。同床共枕的几百个日夜,多次的交锋,嵇明修深知她素来贪婪成性,擅长用情爱作为索取的挡箭牌,更何况她还有个雷厉风行的亲娘,若是直接坦言同她分开,必定是要让他脱一层皮。太棘手了,嵇明修盘算了颇久,终于想出个万全之策,急忙让旺儿将嫣如找来。
旺儿寻了小院和书院皆不见,在六儿的提醒下到了尤家,将嫣如带到了嵇明修面前。
为了好说话,此番见面,嵇明修在金陵城最昂贵的玉宇琼楼定了个船宴。刚瞧着旺儿时,嫣如对嵇明修的气还胀在肚子里,发誓自己绝不能轻易跟嵇明修和好。但穿过酒楼富丽堂皇的大厅,她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踏上装点着丝绸和鲜花的小舫,嫣如觉得他的道歉真的很郑重;双脚踏在西域商人那才有的暗红编织地垫子,嫣如对自己说:“等会他给我一个台阶,我就下吧,那个母老虎如此凶悍,想来他也是不好过的,我要用我的温柔让他知道,我才是最爱他的人。”
掀开翠珠串成的帘子,只见嵇明修忧心忡忡地坐在主位,嫣如暂且端着架子,撅着嘴,扬着下巴,一屁股坐在他对面。桌子上摆了一堆嫣如见都没见过的好菜,她有些饿了,眼睛止不住往上头瞄。
嵇明修看穿她的小动作,主动挪到她身旁。桌上最漂亮的盘子里,绽放着一朵庞大的莲花,嵇明修夹了片“花瓣”,沾点卤汁,放在嫣如盘中:“饿了吧,咱们先吃饭。尝尝这个,猜猜是什么。”
嫣如尝了一口:“是鸭肉!”
嵇明修道:“对,这叫莲花鸭签,这家酒楼里最出名的了,只有主厨会。你再尝尝这个。”他将每道菜夹给嫣如,让她边吃边听介绍。美食当前,嫣如大快朵颐,吃饱喝足后,迅速将昨日的委屈抛诸脑后,沉溺在此刻与情郎的浓情蜜意中。她轻轻打了个饱嗝儿,微微倒在他的怀里:“好吃,好吃得想死。”
嵇明修抚摸着她的发髻:“嫣如,都怪我,叫你受了委屈。昨日我也想替你说话,可是我知道她的性子,若我帮着你,她定会将你打死的。唉,我怎舍得让你受这些皮肉之苦。”
嫣如心头一颤,索性蹲下,握住他的手:“知道的,修郎待我的好,我都知道。昨儿个一夜都没睡着,我真的想再也别见着修郎了。可今天见到你,我就气消了。修郎,以前夫子常说一寸光阴一寸金。你年岁渐长,我也要到谈婚论嫁的年纪。她好像身体还好,我们不要等她死了,你直接休了她吧,我同你在一起。”她洋洋得意,心想:和那母老虎相比,我这么温柔这么可怜可爱,我不信你不想要我。
嵇明修心里咯噔,当时戚凤宁在家书里写自己晨起练武着凉,发了高热,两日才退烧。他只是随口一说,她怎么记得如此清晰,还真等着戚凤宁死啊?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全然忘了,当初对着小老婆盼大老婆出事的是他,只在心中暗骂小小年纪如此毒妇,的确应该快些散了。他调理好表情语气,摩挲嫣如娇嫩细腻的双手:“唉,嫣如,此事没有那么简单。她家里仗着军功,霸道得很,纵是我真成了鳏夫,她那些哥哥定会逼着我,不让我再娶。算了,我也老了,摊上这样的媳妇,认命了吧,可你不一样,你还年轻,青春珍贵得很,可不能将日子浪费在我身上。咱们······分了吧。”
嫣如闻言,直直僵在那半晌,冒出歇斯底里的哭泣:“这是不要我了吗?!嵇明修,你这个黑心短命鬼!我小小年纪本来在书院里好好读书,碰着你,跟了你,为了你整日被同学说闲话,连我娘都差点打死我了。结果你怕老婆,二话不说便把我扔了!就是养个猫儿狗儿,也不能如此吧!”嫣如叫嚷着,甩着鼻涕眼泪,挥舞小拳头砸像嵇明修。到底是个大男人,不好跟女人还手,更何况这个女人,虽然对他有所图谋,到底也是爱着他的。嵇明修只能忍着,听着半个时辰的哀嚎,待她锤累了,假意拥着她,作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别怨我,嫣如,我也不想的。你若继续跟我,她会将你打死的。你为了我牺牲得够多,我可不能再让你受伤。你放心,我也不会对你弃之不顾。”
嫣如来了精神,吸溜着鼻涕,用丝帕擦净泪水:“你要给我多少银票?还是给我家买个新院子?”
嵇明修摇头,握住她的肩膀:“嫣如,银钱之事都是俗物。你说得对,我耽误了你在书院求学,耽误了你名声,因此我细细为你盘算过了。常言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若只给你一笔银子,你总有一天会花完,到时候可怎么办呢?况且你收了银子,外人听来会帮你当成什么?那些碎嘴婆子,一定会说这是你的卖身钱,污蔑你的名声。咱俩好过,我不忍心看着你再受这些屈辱,我得将自己化成台阶,助你一步一步登上去,让你有法子变得比跟了我还好,好上百倍,千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