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秀摇头。
身为贴身丫鬟,玉秀不可能不知,应是不能启齿。
季灵儿眼下顾不上追究这些,又问:“回家前你魂不守舍,是因为秦勉找过你?”
“是。”
“说什么了?”
“三少爷逼问奴婢小姐的下落。”
“你告诉他了?”
“奴婢不知小姐去了何处。”
问一句答一句,简直要将季灵儿急坏了,“他都同你说了什么,你一口气说完。”
“三少爷没说什么,原是拿向大爷拆穿您的身份要挟奴婢说出小姐下落,但奴婢实在不知,后来......”玉秀咬唇顿了片刻,终是难以道出实情,只道:“后来他似是又想通了,说将错就错甚好,他日若寻回我家小姐,他还有机会迎娶心上人。”
玉秀有隐瞒,但说出口的皆是实情,季灵儿未曾怀疑,只觉得荒唐可笑。
若宋芮宁当真兜兜转转一场回来嫁给秦勉,那她这些日子的遭遇算什么?他人棋局中的笑柄么?
指尖发冷,心底燃起一股无名火,无处宣泄,更气自己贪财误事。
是非之地不能久待,她想。
...
翌日。
架子床帷帐大敞,晨光柔和映亮屋内,季灵儿翻身朝里,将绣被拉到头顶,挡住扰人清梦的光线,却遮不住床榻前的三催四请。
“尚早呢,再睡一刻钟。”烦躁的嘟囔闷闷传出。
耳边清静片刻,换来另一道清冷声音:“你若再拖,我便改主意不允你去了。”
打中七寸的话比声音更冷,季灵儿倏地掀开被子,忿忿道:“您不能出尔反尔!”
“是你懈怠。”秦劭面不改色纠正。
“我起还不成嘛,”季灵儿语气慵懒,咕哝着坐起身,揉开惺忪睡眼。
磨磨蹭蹭挪到榻沿,忽然想到什么,仰头对身前穿戴整齐的人道:“我若与您同车而去难免被人瞧见,您先行一步,我收拾妥当自行过去。”
秦劭挑眉看她,墨眸深邃,似能看透人心。
季灵儿被他看得心虚,赶忙补充:“我保证不会重新睡下,更不会误时辰!”
真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秦劭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此话当真?”
季灵儿重重点头。
秦劭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确认他走远,季灵儿如释重负地倒回榻上,算算时辰,能再睡一刻钟。
然而她忘了先嘱咐玉秀看时辰唤她,这一闭眼,直接睡过了头。
匆忙赶到学堂时,堂前桌案上的线香恰好燃尽最后一缕青烟,香灰坠落,季灵儿不偏不倚撞进秦劭不掺任何情绪的目光里。
燃香计时由来已久,弟子迟到,惩罚力度用一炷香燃烧长短计较,她整整迟了一炷香,意味着不仅要罚站,还得挨手板。
季灵儿喘着气站定,发髻微乱,衣袂沾尘,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试图用眼神求饶。
秦劭身姿挺拔立在讲堂前,面色平静如常,指尖轻叩桌沿,一声,两声,在等她开口。
她读懂了,他正履行承诺,拿自己当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弟子。
咬着瓷白的牙开口:“弟子知错。”
“可认罚?”
“认。”
秦劭满意颔首,拿起戒尺点在案上,示意她上前。
十戒尺,次次精准落在掌心,声声清亮,丝毫未因他们同床共枕的关系留情。
掌心火辣辣地疼,小姑娘一声未吭,结束后蜷起泛红掌心,自觉转身往讲堂后方走。
倔强背影落在秦劭眼中,涌动起细微暗潮,他握着戒尺的手紧了紧,复又松开,收回视线。
讲堂后方已经站了三个误时辰的师兄,贴心地给小师弟让了个位置。
课至中途,秦劭宣布进行突击考核,检验年前所学,内容为算数,鉴货,谈判三项。
算数与谈判季灵儿算得上擅长,只鉴货一项有些作难,各类珍宝的特征与鉴别诀窍乃休假前新学,本就不牢固,近一月受替人成亲之事影响,根本无暇温习功课。
且她非出身富庶,无珍宝古玩可供日常熏陶,识货经验远逊于同门,凭直觉辨出两样珍品,剩下三样模棱两可。
苦闷之际,不觉抬眼望向秦劭,这人日日同她相处,前连半点考核的口风都不透露,实在可恶!
恰逢秦劭目光扫来,两人视线在空中相碰,他不必费力便读懂她眼底的愤慨埋怨,他似笑非笑地垂眸,手中的茶盏轻轻转了个方向。
季灵儿腹诽着收回视线,悄悄团了个小纸团砸向斜前方的云衡,引他注意,眨着眼睛求助。
云衡刚对一个口型,旁边的梁宸扯着嗓子道:“师父,季凌作弊!”
“......”
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季灵儿身上,她脸上火辣辣地烧,恨不得当场上去给他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