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劭声音沉静:“各自专注,季凌,你上前来。”
她磨磨蹭蹭起身过去,路过梁宸时泄愤地踹在他小腿上。
“季凌!”
“季凌。”
梁宸和秦劭的声音同时落下,一道愤怒,一道冰冷。
梁宸觑见师父神色不悦,知趣噤声,等着看她受罚。
“可否答完?”他问。
“没有。”
“拿到案前继续。”
季凌气得牙痒,仗着背对众人,壮起胆子瞪他,恨不得拿目光在秦劭身上戳出几个洞来,秦劭垂眸翻书,权当看不见她的胆大妄为。
带着情绪,季灵儿原本拿手的谈判一项也发挥寻常,考核结果惨淡。
铁面无私的秦劭目光扫过连她在内的几名弟子,道:“考核未达乙者,抄写《货殖百鉴》一遍,罚扫学堂三日。”
...
波折一日总算捱到散学,季灵儿心力交瘁,过去一年她犯错的时候数不胜数,先生态度与往日无差,可从未有过今日这般憋屈,说不清因由。
师兄中有人提议相约如意楼小聚,推辞之言到嘴边,想到回去还要面对秦劭,改主意应下。
几盏酒下肚,气氛渐酣,师兄们聊得热络,季灵儿亦将烦忧抛诸脑后。
“你们说,咱们师父那般严肃的人,新娶的师娘会是什么样?”不知谁将话匣子引到此处。
“定然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否则怎入得了师父的眼。”
“我倒觉未必,”另一人接话,“师父那般闷性子,合该配个活泼些的,不然日子多无趣。”
“这你们便不晓得了吧,师父娶的是我们县里宋员外家的小姐,从前经常出入雅集诗会,是个小有名气的才女。”说话的是曹知祥。
众人啧啧赞叹,季灵儿听着他们对“自己”的猜测,暗笑不语,自顾自地斟了杯酒。
有人注意到她的反常,笑问:“小师弟素日最喜拿师父之事下注,今日怎得如此安静?”
季灵儿抬眸一笑,酒意微醺道:“在想日后如何躲懒逃学。”
第29章 撞破
大家只当她为今日受罚烦闷,调笑着安抚几句。
忽有人一拍桌案道:“对了!云衡家中与师父有亲,应当见过吧?”
数缕目光齐刷刷聚来,云衡收了盯在季凌身上的视线,抿着唇摇头,只说:“不曾见过。”
季灵儿疑惑地抬眼看他,转念想,孤山上的一面的确算不上见过。
云衡不知她心中所想,迎着目光笑起来,笑意比盛夏的日光炽烈,灼灼映进她眼底。
“你少吃些酒,醉了我可不背你回去。”
“用不着,我酒量好得很。”季灵儿被他感染,也扬着脸笑起来,挑衅道:“要不要比比?”
“我可比不过你。”云衡在她跟前从来只有认输的份,转问:“今日听你说不宿在叠翠园,那在何处落脚?”
叠翠园乃学堂所设之地,因依傍青翠山林而得名,原是一处幽静别院,被商行借用,作开堂讲课之用。
众弟子来自河东府各县,因每日往返不便,或投宿亲戚,或在园中厢房留宿。
叠翠园与孤山各处吉安一端,遥遥相对,季灵儿不便回清心庵住,去年一直留宿园中,因而有云衡此问。
“我宿在亲戚家中。”季灵儿道。
云衡疑惑:“不曾听说你在吉安有亲戚。”
季灵儿不欲他探究,便说:“我从前也不知你是云家小少爷啊。”
云衡一听翻旧账瞬间认怂,“我纯粹想知道你住何处,方便寻你。”
“我借住的亲戚家情况复杂,不方便外人上门,左右咱日日在学堂见,不必特意寻我。”
正说着,大师兄林起打断二人:“知你二人关系好,但总晾着大家伙说私话实在不像话,罚酒罚酒......云衡你今日可没少漏酒,给他满上!”
“哎,云衡你总盯着小师弟做什么,莫非你俩有断袖之癖?”
哄闹推搡,又是一阵热闹。
一坛又一坛佳酿见底,月色渐浓,众人皆现出醉意,说话愈发失分寸,荤话玩笑不断,季灵儿听得面红耳赤,起身欲告辞。
“师父从前有过一桩婚事,聘礼都下了,不知为何退了婚。”不知是谁的一句,让她滞了动作。
季灵儿错愕立在原地,这事她从未听人提起过。
“小师弟怎么了?”林起抬头问。
“人有三急,”她随口一应,追问:“为何退婚?”
那人哈哈一笑,道:“看来三急也抵不住小师弟听乐子的心急。”
“的确心急,你且快说!”季灵儿催促。
“我也是听说,那一阵总有传言说秦家大爷是个暴戾严苛的性子,丝毫不懂怜香惜玉,惹得未过门的娘子畏惧,哭闹着退婚。风声只传了一阵,许是被人压下来,没人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