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诩脸一红,连忙解释,“并非如此,儿子只是见那鹦鹉好玩才买下。”
崔夫人眉头微蹙,“从前倒不曾见你对这些东西好奇。买也就罢了,还与那些纨绔竞价。莫不是回京不过数月,就学了京中那些乌糟习气?”
赵诩连连摇头,“往后不会了,请母亲莫要见怪。”
崔夫人淡淡一笑,“我怪什么?只是我年纪大了,哪里还能一直管着你。只盼能早日为你聘一位淑女,替我好生管束你。”
赵诩闻言,双眼灼灼看着母亲,随即“扑通”一声跪下,“儿子已心有所属,还望母亲能替儿子求娶!”
崔夫人拨弄佛珠的手一滞,“哪家的小姐?”
“孟家小姐,孟令窈。”
崔夫人很快回想起孟令窈的模样,不动声色蹙了下眉,笑着问:“何时起的心思?我竟不知。”
赵诩红着脸,“上巳节时,一见倾心。”
脑中念头急转,他未曾说出多年来的心思,怕在母亲面前有损孟令窈名节。
“怪不得当时你同裴少卿一道争画,我当你跟随谢大将军久了,也学了些风雅之心。”崔夫人缓缓道:“既然你喜欢,母亲便寻个合适的机会,让媒人上门。”
赵诩欣喜万分,连连谢恩。
待他离去,崔夫人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佛珠转动的声响在花厅响了许久,倏然停住。
“去查查那只鹦鹉现在何处。另外,让如萱来一趟,我有话要问。"
第51章 三场噩梦 “娘子,母亲也是为了我们好……
归途的马车上, 鹦鹉就悬挂在车厢上方,晃晃悠悠。菘蓝忍不住伸手去逗弄,那鹦鹉却不耐烦, 忽地抖翅, 稳稳落在孟令窈肩头, 还乖觉地用脸蹭蹭她。
“这鹦鹉真是乖巧, 与小姐投缘呢。”菘蓝笑道。
孟令窈轻笑, 伸指戳它红喙,“这大抵就是, 物似主人形吧。”
溶溶月色倾洒,孟令窈浸在芍药香汤中, 听菘蓝唠叨新换的冰蚕丝衾被。水雾朦胧间, 木架上鹦鹉直点着头,打瞌睡,看得孟令窈也犯了困。
“小姐、小姐。”菘蓝轻声唤她, “可别就这样睡着了, 仔细着凉。”
含混地应了声,擦洗干净, 换上寝衣, 孟令窈长舒了口气,总算可以睡下了。
“小姐,”菘蓝在床沿系上香囊, “端阳将近, 蛇虫鼠蚁多,这里头放了些药材,能让您睡得更安稳些。”
“还是菘蓝最得我心。”她低低说了一句,翻了个身, 在微苦的艾草香中,渐渐沉入梦乡。
她又做梦了……
那是个格外冗长的梦,长到几乎像在梦里过了半生。
无数零碎的片段拼接,她看到自己凤冠霞帔、欢欢喜喜嫁给了赵诩,起初日子应是不错的,梦中依稀看到丈夫温柔专情,婆母大气和顺。
而后她梦见自己坐在聚香楼的后堂,肚子微微凸起,像是怀孕了,孕肚抵着桌案,指尖翻着账册。窗外雨声淅沥,她揉了揉发酸的腰,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少夫人。”一个嬷嬷端着药碗进来,“安胎药该喝了。”
她忙着对账,不愿喝,只叫放着。却又有人进来,她知道,那人就是她的婆母,崔夫人。
“诩儿特意叮嘱,要看着你服下。”那贵妇人声音温和却不容反驳,“你这孩子,总不爱惜身子。”
“母亲,金陵的分号刚开张,这几日需得盯着些。”
金陵的分号?原来她的生意竟做得这般好了?
孟令窈忍不住感慨,她原来还是不世出的经商天才。
崔夫人叹了口气,在她身旁坐下,“侯府不缺这些银钱,你如今怀着身孕,何必再操劳?”
“这不是操劳。”孟令窈抬眼,语气平静,“聚香楼是我一手经营起来的,哪怕嫁入侯府,我也不想丢下。”
崔夫人眉头微蹙,还未开口,门帘忽地被掀开。赵诩大步走进来,一身甲胄未褪,眉间还带着几分疲惫,却在见到她时露出笑,“娘子怎么还在这儿?母亲说得对,你该好好歇着。”
孟令窈分明感觉自己心头微沉,还是稳着声音道:“账目还未清完,我再看一会儿。”
赵诩走近,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微凉的指尖,“生意上的事,交给管事们去办吧。母亲也是为了我们好。”
“母亲也是为了我们好。”
仿佛一把钝刀,缓缓割进她心里。
难以言喻的钝痛在心口蔓延,她看着他,那双往日温柔含笑的眼里,此刻全是劝慰,仿佛她的坚持不过是任性。
“好。”她最终只轻轻应了一声。
是夜,她腹痛如绞,冷汗浸透衣衫。崔夫人匆匆赶来,面上忧心忡忡,眼底丝丝冷意却映入孟令窈的瞳孔,“早说了让你安心养胎,偏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