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天然的心里,也如此刻一般的柔软。
手指蹭过程巷细白的膝盖时,心里是一片柔软。将大包纸巾递给程巷、望着程巷湿漉漉的睫时,心里也是一片柔软。
原来这种柔软的感觉,就叫偏爱。
陶天然低声说:“不哭了,好不好?”
“嗯。”程巷点点头:“又哭又笑的好神经哦。”
陶天然:“要我送你回去么?”
“啊不要了不要了。”程巷赶紧摇头:“你回去吧,开车路上小心。”
陶天然点点头,也想着给程巷一点空间,绕回驾驶座一侧,拉开车门上车。
程巷站在路沿,双手拎着帆布包的带子,咧着嘴,扬起一只手来,隔着车窗冲她挥了挥。
很乖,怕她难过,站在这里送她。
陶天然收回视线,平视前方,发动车子。
或许,真的应该各自安好么?
就像歌词里唱的那样:
「双手和你碰过,肩膀和你擦过,灵魂却无法相认。」
城市的灯火比烟花更具欺骗性,营造的热闹假象如海市蜃楼,从人的身旁垂落。
陶天然握着方向盘,混入滚滚车流中。
或许真的已经足够了。
无数次的循环,换来小巷安安稳稳的存在于这世界的角落。会背着帆布包从鸽群翩飞的胡同里跑出来,会站在街角买一份炒饭,会跟朋友一起没心没肺的笑出来。
或许小巷有可能喜欢上其他人么?
喜欢上一个不让她感到深切悲伤的人。
或许很久很久以后,陶天然开车从街角驶过,会看着小巷挽住其他人的手臂,笑得眼下堆出细细两条卧蚕。她会对着陶天然的车多瞥一眼,因为这车挺招眼的。
也许她根本没有认出陶天然的车来。
也许她会认出来,然后想:好巧,这是我很久很久以前心动过的人,可是,我们没有在一起。
然后她们就这样侧肩而过。
故事没有句点,在无数的时间线交错而过以后,已然无声落幕。
程巷的确在街角买一份炒饭。
方才跟陶天然说那些话时,她不想再哭,眼尾一直瞥着街角这边的炒饭摊,好多人买啊,生意超好的。
唉,看得程巷都饿了。
拎着帆布包走过去,要了份青椒肉丝炒饭。
“加个蛋,再加份里脊,算了加两份里脊吧。”程巷摸出手机准备扫码:“多少钱?”
“嚯闺女。”老板娘镬气十足的颠着勺,锅里的火苗腾地一下起来:“胃口真好嘿!”
程巷:……
拎着炒饭上了公交车,难得今天有座位。
她坐在后排靠走廊的位置,偏头往窗外望去,塑料袋里的炒饭溢着香,帆布包里刚刚陶天然买的大包纸巾,软软垫着她手腕。
下车回家,马主任扬声唤:“就等着你吃饭呢!难得你今天不加班。”
一见程巷手里拎的炒饭,伸着巴掌就来拍她的肩:“让你又买垃圾食品!家里做这么多菜是不够你吃还是怎么着?”
程巷往边上躲:“我爸也爱吃菜市场那家凉皮,你怎么不说他?炒饭是垃圾食品,凉皮就不是啦?”
“嘿你个小丫头,凉皮没用地沟油炒过啊!那能一样么?”
程巷边躲边说:“我长大才知道为什么大人不挑食,因为你们从来不买自己不爱吃的东西,只要你们自己爱吃的,总能找出道理来。”
噗,马主任自己先笑了。
“得得得,就数你这张嘴贫,洗手吃饭。”
程巷吃完饭,回到卧室画了会儿漫画。
垂眸,看见自己右手食指上有根死皮,便伸手过来拔。
心里想:就这样了么?
她和陶天然之间。
洗完澡后胡乱吹干了头发,倒头就睡。睡得却并不安稳,一会儿梦到三角脑袋的外星人攻打地球,一会儿梦到伏地魔对蛇精说情话,把蝎子精气个半死。
醒来后眨了两下眼,为什么她会梦到三角脑袋的外星人?
哦,今天中午看到同事吃饭团来着。
程巷裹着被子翻了个身,才发现床头充电的手机屏幕亮着。
怔忪两秒,摸过来。
发现是陶天然发来一条微信:【睡了么?】
屏幕上的时间显示十一点五十,平常这时间她且没睡呢。
她犹豫了下,缩在被子里敲字回复陶天然:【没有。】
【方便出来一下么?】
啊?程巷放下手机,搓了一下脸,又怔两秒,才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抬手揉了揉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
陶天然站在四合院门前的那盏路灯下。
还穿着傍晚时程巷见过的那件长款风衣,看着程巷做贼似的从贴了年画的木门里钻出来,那木门上年纪了,轻轻一推就嘎吱作响。
程巷小声“唉哟”一声,也不知为何猫着腰,出门后朝陶天然这边小跑过来,一手始终摁着左侧的发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