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发太细软,发尾睡得乱七八糟的。
小声问:“怎么啦?”
陶天然:“你抛过硬币对吗?”
“啊?”
“在考虑要不要跟我在一起时,你抛过硬币。”
“呃,”程巷想起那枚滚落到自动贩卖机下的硬币:“你怎么知道?”
“你信天意?”陶天然那单薄的眉眼映在路灯下,仍是淡淡的。
“这,怎么说呢……”
“信天意的话,不如我们这样。”
“怎样?”
“你随机说一个词组,我来猜你心中想的那个。”陶天然道:“给我三次机会。”
程巷有点懵,眼睁得圆圆的望着她。
手一松,露出左侧压得弯弯的发尾,指尖把格纹衬衫外套往肩头拎了拎。
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狗吠,胡同深处有老人的咳嗽声。
程巷小声说:“红,和蓝。”
陶天然望着她左边肩头弯弯的发尾:“蓝。”
程巷很轻的咂了一下嘴。
错了。她又想起和秦子荞一同抛硬币的那晚,x从自动贩卖机里滚落下来的芬达。
“芬达,和可乐。”
“可乐。”
程巷望着陶天然,轻掖一下唇角。
其实这挺莫名其妙的,和抛硬币一样莫名其妙。
但她再度轻轻开口:“苹果,和西瓜。”
那晚从自动贩卖机滚落下来的芬达,是西瓜味的。
陶天然望着她,良久的望着她。
程巷发现自己的肩绷着,陶天然说让她给自己三次机会,这是最后一次。
终于,陶天然望着她琥珀色的眼睛,开口:“苹果。”
程巷的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
她说不上为什么面对陶天然的时候她这么容易哭。
她哽咽着点头:“是苹果,陶天然,是苹果。”
明明从贩卖机里滚落下来的那瓶芬达是西瓜味,程巷说出这两个词时本来决意的也是西瓜,可很莫名的,最终在她心底稳稳坐定的词,是苹果。
她甚至找不到其间的关联。
不像看到同事在办公室吃饭团、她就梦到三角形脑袋的外星人一样,她今天没看过任何人吃苹果,甚至也没接触任何苹果味的零食。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笃定了苹果。
陶天然迈前一步,轻托起她下巴,用指腹抹她的眼泪:“怎么又哭了。”
“我不知道。”
“不开心我猜对了?不想和我在一起?”
“不是……”
“其实我想过的。”
“嗯?”程巷被陶天然托着下巴,指腹在她面颊轻刮着,似微凉的玉。
“如果你在面对我时、有多快乐就有多难过的话,我是不是不要打扰你比较好。”
程巷轻咬着下唇。
陶天然:“可是,我不要。”
程巷望着她。
陶天然:“既然我在这里,与其把你的快乐和难过交给其他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程巷几乎是一眨眼,眼泪就顺着眼眶落下来。
“可我很胆小的陶天然。”
“没关系,我不胆小,我来找你。”陶天然擦拭着她不断滚落的泪。
“可是如果、如果……”
“慢慢说。”
“如果我最后想的是西瓜呢?”她本来打算的也是西瓜。
陶天然浅浅的挑唇而笑,清隽的面庞映在路灯下:“我今晚来找你,不是想跟你说,如果我猜对的话请你跟我在一起。”
“我请你给我三次机会,是想告诉你,就算我三次完全猜错的话,我也仍然想跟你在一起。”陶天然的眉轻轻蹙了蹙,可她仍然柔和的笑着:“我不管你抛硬币的结果,也不管我有没有猜错。”
“我这样的人,不信天意。”
如果她信天意的话。
她应该像忘掉外婆那门外有沟渠的家一样。
忘掉那沟渠里雨天探出触角的蜗牛一样。
在程巷对她提出分手的时候。
在她拖着行李箱“嘭”一声关门就走的时候。
在程巷出车祸去世的时候。
在她陪着程巷一次又一次进入循环的时候。
她早就该认了。
该掀过程巷这一页,像她掀过外婆的家、港岛坡道上的家、她从小流离过的一个个地方那样。
可她现下站在这里。
掌心里托着程巷温热的面颊,感到程巷湿漉漉的眼泪融在她掌纹,那是一种很真实的温度。
陶天然说:“我不信天意,也不信命。我要和你在一起。”
程巷的一滴眼泪又落下来,睫毛也被染得湿漉漉的。
身后四合院里传来程副主任的咳嗽声,还有马主任压得很低的声音问:“诶,你今晚记得吃降压药没有?”
一切都那么日常,可是陶天然站在这里,显得那样不真切。
陶天然:“你不用今晚就做决定,我没有想要逼迫你什么。你慢慢来,我只是来告诉你,我一直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