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这才缓缓步入正殿，在主位上端然落座。流朱与林悦侍立两侧。她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垂手恭立的碎玉轩宫人，殿内落针可闻，只余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无形压力悄然弥漫。
这时，一个身着首领太监服色、面容圆滑的中年太监上前一步，带着身后几个小太监再次跪下：“奴才碎玉轩首领太监康禄海，参见莞常在，愿莞常在如意吉祥，福泽绵长！”
紧接着，那位气质沉静的女官也领着两名宫女跪下：“奴婢碎玉轩掌事宫女崔槿汐，参见莞常在，愿常在祥瑞安康，万事顺遂。”
“康公公、槿汐姑姑请起。”甄嬛虚抬了抬手，目光在两人身上略作停留，随即问道，“不是说碎玉轩还住着一位芳贵人？本小主初来，理应先去向芳贵人请安才是。”
崔槿汐微微欠身，恭敬回禀：“回小主，芳贵人已不在碎玉轩居住了。如今西配殿是空着的。东配殿倒住着一位淳常在，是四日前才入宫的。想必晚些时候，淳常在自会来与小主相见。”见甄嬛颔首，崔槿汐便依序介绍了其他几位宫女和太监的名字与职司。
待介绍完毕，甄嬛目光再次扫过众人，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初为主位的威仪：
“本小主初入宫闱，日后便在这碎玉轩安身立命。你们都是宫里的老人，规矩体统自不必本小主赘言。今日只交代一句：在这九重深宫，本小主不求你们个个拔尖出挑，但求你们谨守本分，忠心勤勉。若有人胆敢吃里扒外，心术不正……”她语气陡然转冷，虽未明言后果，但那无形的寒意已让底下几个年轻宫人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当然，”甄嬛话锋一转，语气复归平和，“做得好，本小主也绝不亏待。浣碧。”
林悦立刻将准备好的、装着银锞子的荷包递交给崔槿汐。
“槿汐，”甄嬛看向她，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将这些赏下去，每人一份。算是本小主的一点心意，也是给你们的见面礼。日后用心当差，本小主自有厚赏。”
“是，奴婢代碎玉轩上下，谢小主恩赏。”崔槿汐上前一步，恭敬地接过荷包。她动作沉稳利落，行礼谢恩的姿态标准得无可挑剔，脸上既无狂喜，亦无谄媚，只有恰到好处的感激与沉静。
得到赏银的宫人，脸上纷纷露出真切的笑容，连声叩谢：“谢莞常在赏！奴才/奴婢定当尽心竭力，伺候好小主！”
甄嬛的目光始终未离崔槿汐，见她平静从容的气度，让甄嬛心中的欣赏与肯定又添了几分。此人，确是可堪大用。
甄嬛微微颔首，“这碎玉轩的一应事务，日后就要劳槿汐你多费心了。本小主初来乍到，宫规人事多有生疏之处，还需你多多提点帮衬。”
“小主言重了。”崔槿汐微微躬身，态度恭谨而不失分寸，“伺候小主是奴婢的本分。小主但有吩咐，奴婢定当竭尽全力。碎玉轩内务，奴婢必当尽心打理，请小主安心休养。”
“好。”甄嬛唇角露出一抹浅淡却透着满意的笑意，“本小主也乏了，你们且先下去，各司其职吧。槿汐姑姑留下，本小主还有些话要问你。”
“是。”众人齐声应道，在崔槿汐无声的眼神示意下，安静有序地退了出去，殿内只余甄嬛主仆三人与崔槿汐。
甄嬛端起手边刚奉上的茶盏，纤指轻抚杯沿，并未急于饮啜，只是静静感受着殿内因方才的恩威而短暂波动、此刻又迅速归于沉凝的气氛。
林悦侍立在后，看着崔槿汐沉稳如松、静候吩咐的姿态，心中暗忖：这位崔姑姑，果然如“剧情”所示，是个明白人，且深谙宫中生存之道。小姐这番恩威并施，算是成功在碎玉轩这方小天地里，落下了属于自己的第一枚棋子。只是，这偏僻的宫苑，这看似驯服的宫人，这深不可测的紫禁城……真正的暗流与风暴，此刻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
甄嬛放下茶盏，目光重新落回崔槿汐身上，带着几分审视，也带着一丝探询的意味：“槿汐，跟本小主说说，这碎玉轩……从前可有什么故事？”
崔槿汐眼帘微垂，恭敬地回道：“回小主，碎玉轩位置清幽，从前住过的几位主子，也都是喜好清净的性子，倒不曾听闻有什么特别的故事流传……”
“哦？是吗？”甄嬛尾音微扬，目光变得锐利了几分，直接点明，“那……芳贵人呢？”
第8章 赏赐
窗外的桂树在微风中簌簌轻响，碎玉轩的寂静，仿佛在这一问之下，陡然变得沉重而幽深。
崔槿汐静默了一瞬，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芳贵人……是因小产之痛，情急之下攀扯了华妃娘娘……触怒天颜，已被皇上……打入冷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