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污浊的空气、冰冷的雨水、垃圾的酸臭、醉汉的呕吐声……瞬间重新涌入顾青的感官。
他僵立在原地,保持着那个被强行中止的、准备扑杀的姿态,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永恒……”
他无声地重复着那个冰冷的词语。
是诅咒的期限?是他存在的状态?还是……杰森对他这个“容器”的唯一要求——保持某种“纯净”?
或者说,一种只属于杰森、不被其他杀戮玷污的……永恒?
没有答案。只有深入骨髓的寒意和一种被彻底看穿、被牢牢掌控的无力感,以及一丝……因那冰冷意志的“保护”而产生的、难以言喻的悸动。
巷口的醉汉似乎吐完了,摇摇晃晃地扶着墙,含糊地咒骂着什么,拖着沉重的脚步,消失在雨幕和昏暗的街角,对身后阴影中那个刚刚从地狱边缘被“伴侣”强行拽回的存在,毫无所觉。
顾青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放下那几乎要触碰到虚空的手臂。
指尖冰冷得失去了所有知觉。
体内的焦渴感,在杰森那绝对冰冷的意志洪流冲刷下,暂时被压制了下去,如同退潮后裸露出的、冰冷死寂的滩涂。
但顾青知道,它并未消失,只是蛰伏。
如同水晶湖底那头永远无法被杀死的恶魔。而杰森,既是那恶魔的源头,也是他唯一的枷锁。
他抬起头,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上残留的冷汗和恐惧。
目光穿过雨幕,投向城市更深邃、更黑暗的角落。
猎食的本能被强行中止,但狩猎的欲望,已被唤醒。
杰森不需要他此刻在这里猎食一个无价值的醉汉。
他阻止了他,像是在守护一件属于自己的、不容他人玷污的物品。
但“永恒”的判决,如同烙印,刻在了他的灵魂上。
这永恒里,包含着杰森的意志,他的禁锢,以及……那病态的、唯一的归属感。
他像一具被重新注入冰冷指令的傀儡,拖着沉重而僵硬的步伐,缓缓地、更深地融入了曼哈顿被秋雨浸透的、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寻找着下一个目标,等待着下一次……来自湖底的召唤(那或许是允许的信号),或者体内兽性再次冲破冰封的时刻(那时,那冰冷的意志必将再次降临,将他从悬崖边拉回)。
暗巷的回响,是猎杀前奏的余音,也是永恒羁绊的低语——冰冷、窒息,却也是他唯一能抓住的存在证明。
第70章 冰冷的馈赠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几秒,又或许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顾青的感官在极致的冰冷中近乎麻木,唯有心脏的位置(那本该跳动的地方)传来一阵尖锐的、仿佛被冰锥刺穿的剧痛——那是杰森留下的冰冷烙印,在幻象消退后残留的、最深刻的回响!
这痛楚像一道闪电,短暂地劈开了意识的冰层。
他猛地一个激灵,身体终于从僵直中挣脱出来,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鞋跟刮擦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强迫自己“清醒”,用残存的意志驱散那如影随形的幻象——不,那不仅仅是幻象,那是杰森意志的投影!
巷子里空荡荡的,只有昏睡的流浪汉和冰冷的墙壁。
那冻结一切的寒意和庞大的阴影,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在意识的角落,只留下深入骨髓的冰冷余韵。
他不敢再回想那幻象的具体轮廓,甚至不敢去确认它是否真的“消失”了。
那一声“永恒”如同冰锥,还扎在他的灵魂深处。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遵从刻入骨髓的求生本能——逃!逃离这意志的注视,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掌控!
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顾青猛地转过身,像一个被无形的鞭子(那鞭子名为杰森的意志)狠狠抽打的陀螺,朝着巷口那片相对明亮(尽管是肮脏路灯的光)的区域冲去。
动作因为恐惧而变形,脚步虚浮踉跄,好几次险些被地上的杂物绊倒。
他撞翻了靠在墙边的一个空垃圾桶,铁皮桶身发出巨大的哐当声,在死寂的巷子里回荡,惊得远处阴影里觅食的野猫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瞬间窜得无影无踪。
不敢去想刚才那源自自身的恐怖幻视——不,那是来自共生深渊的凝视。
没有真实的脚步声追来,但那幻象带来的刺骨寒意却如同跗骨之蛆,是杰森留下的冰冷印记,紧紧缠绕着他,追随着他每一次仓惶的脚步。
他冲出了巷口,冲进了南城区稍显宽阔但依旧破败的街道。
浑浊的空气涌入肺部,带着垃圾的酸腐和汽车尾气的呛人味道,却让他感受到一丝虚假的、属于“生者世界”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