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在冰冷粗糙的砖墙上,胸膛剧烈起伏,然而那起伏却并非源于奔跑后的喘息——他的肺部几乎没有吸入足够的空气,心脏也只是在胸腔深处微弱地、徒劳地搏动了一下,仿佛在对抗那冰冷的烙印。
这具身体早已脱离了正常生理的范畴,所谓的“喘息”,不过是意识在濒临崩溃时驱动残骸的本能模仿。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因为无法抑制的战栗而微微发抖。
巷子里一片死寂。
那个昏睡的流浪汉似乎被惊醒,发出一阵含混不清的嘟囔,随即又陷入了沉睡。
没有沉重的脚步声,因为那意志本就不需要实体;没有魁梧如山的阴影追出,因为它已蛰伏回他意识的深渊,如同一个沉默的、无处不在的看守者。
顾青不敢回去查看,也无需查看。
那冰冷的否决感仍清晰如昨。
他扶着墙壁,像一具被抽掉了骨头的提线木偶,拖着沉重的脚步,朝着记忆中“家”的方向挪动。
每一步都踩在虚空里,灵魂被刚才那一声“永恒”震得七零八落,冰冷的碎片在体内互相刮擦,发出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那是对他界限的划定,是他存在的唯一意义吗?
就在他即将拐出这条肮脏的街道,汇入相对“正常”的城市脉络时,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就在他刚才靠过的墙角阴影里,一个东西静静地躺在地上。
那是一个用几片巨大、深绿色、还带着湿润泥土和水珠的阔叶植物叶片包裹起来的东西,叶片被坚韧的草茎粗糙地捆扎着,散发出森林深处特有的、浓烈的潮湿腐殖土气息和……
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穿透了所有杂质的……某种动物内脏特有的、浓郁且带着奇异甜腥的新鲜血腥气!
顾青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认得这种叶子!
水晶湖周边森林里随处可见!
那捆扎的手法,原始而粗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那正是他幻象中“杰森”的风格!是他的标记!
幻象是假的,但这东西……是真的!!!
这个认知像一道更强劲的电流瞬间贯穿了他冰冷的身体。
胃的深处,那被恐惧暂时压下的、原始的、灼人的焦渴,如同被浇了油的死灰,轰然复燃!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那独特的内脏甜腥气,尽管微弱,却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精准地刺中了他灵魂深处最饥饿、最扭曲的那个点!
一种遥远而模糊的、源自生命本能的熟悉感,如同沉睡的火山灰被搅动了一下,却又被更强烈的恐惧和渴望瞬间淹没。
这是替代品?是补偿?还是……另一种形式的驯化?
唾液腺不受控制地疯狂分泌,口腔里瞬间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
对这份“纯净”祭品的渴望瞬间压倒了一切。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树叶包裹。
它躺在肮脏的墙角,像一个来自杰森的、地狱的礼物,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和冰冷的诅咒。
他阻止他猎食醉汉,却在此刻留下了“专属”的祭品?而且……是内脏?
幻象消失后,竟留下了真实的“馈赠”?
这比单纯的幻觉更让他毛骨悚然,也让他心底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的悸动——他洞悉他的一切渴望,并以此掌控他。
理智在疯狂尖叫着拒绝。
那是杰森留下的东西!是来自深渊的东西!是彻底被其驯服的证明!
然而,身体却在背叛。
双腿像灌了铅,无法挪开半步。
那血腥气如同实质的钩子,勾住了他所有的感官,拉扯着他向深渊滑落。
他仿佛能看到叶片包裹下,那一小块被精心挑选出来的、深红或暗褐色的、可能还带着光滑脂肪膜或独特纹理的动物内脏……
杰森为他挑选的、新鲜、温热、散发着生命核心气息、毫无污秽的……核心血肉……
那正是他灵魂深处那头饥饿野兽最渴望的、被“主人”允许的祭品!
“不……不能……”
顾青从齿缝里挤出破碎的音节,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疼痛唤醒残存的意志。抗拒这馈赠,就是抗拒那冰冷的意志本身。
然而,掌心的刺痛在那汹涌的渴望和对那意志的屈服面前,微弱得如同蚊蚋的嗡鸣。
就在这时,一阵冷风卷过街道,吹起地上的废纸和塑料袋。
也吹开了树叶包裹的一角。
深绿色的叶片缝隙里,一小块暗红色的、带着独特沟壑纹路和湿润光泽的物体暴露出来——那绝非普通的肌肉组织,而是某种小型哺乳动物(或许是鹿?)的心脏或肾脏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