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肮脏的墙壁、散发着恶臭的垃圾箱、近在咫尺的醉汉背影……一切都被一片绝对死寂、冰冷刺骨的黑暗森林强行覆盖！
是杰森的意识投影！比在咖啡馆洗手间镜中那惊鸿一瞥更加清晰、更加具有压迫感！
一片永恒的、浓稠如墨的黑暗森林瞬间占据了他的全部意识。
参天古木扭曲的枝桠如同垂死巨兽的骸骨，遮蔽了所有天光。
腐烂树叶与冰冷淤泥混合的气息，浓烈得令人窒息，其中还混杂着……浓得化不开的、新鲜血液的铁锈味！
一个庞大、魁梧到非人的轮廓，就矗立在这片意识森林的核心，如同亘古不变的黑色磐石。
正是这轮廓本身，散发出的并非仅仅是死亡的威胁，更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否决。
仅仅是感知到那个轮廓的存在，顾青向前扑出的动作就猛地僵死在空中！
所有的杀意，所有的渴望，所有的动作，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血液似乎瞬间凝固成了冰碴，连思维都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刺骨的寒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那意识投射本身——那是水晶湖湖底淤泥的腐朽冰冷，是无数次杀戮沉淀下来的死寂，是绝对零度的死亡气息！
它更是一种屏障，一道横亘在顾青与深渊之间的、由杰森意志构筑的冰冷堤坝。
它如同有生命的活物，瞬间从顾青的灵魂烙印中蔓延出来，缠绕上他的脚踝，顺着脊椎一路向上疯狂攀爬！
所过之处，皮肤激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连骨髓都在尖叫！
巷子里污浊的空气似乎也凝固了。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
第69章 所谓永恒
顾青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冰封血管中缓慢流动的粘稠声响。
醉汉的呕吐声还在继续，无知无觉，成了这死寂中最荒诞的背景音。
在那片意识森林的投影里，那个庞大的、散发着腐朽与血腥气息的轮廓，缓缓地……转了过来。
没有清晰的五官细节，只有一片更加深沉的黑暗，以及两道如同深渊裂口般的“视线”。
那目光穿透了意识与现实的距离，毫无生气，亘古不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审视，牢牢地钉在顾青的灵魂之上！
这审视中，顾青竟荒谬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允——他不允许他沉沦于此，不允许他沾染这污秽的杀戮。
顾青的喉咙像是被冰坨堵住，每一次细微的吞咽动作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
极度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浇熄了那焚身的焦渴，只剩下刺骨的寒冷和濒死般的僵硬。
他感觉自己正赤裸裸地暴露在那非人的审视之下，无处遁形。
汹涌的情绪在冰冷的胸腔里激烈冲撞。
恐惧如同实质的寒冰，包裹着他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带来尖锐的刺痛。
绝望如同沉重的铅块，拖拽着他的灵魂沉向深渊。
然而，在这片被强行共享的、冰封死寂的意识投影之下，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被压抑了十年的、混杂着病态依赖与委屈的思念，如同冰层下倔强的暗流，汹涌而出，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为什么？为什么阻止我？是你让我变成这样，却又一次次把我从边缘拽回？
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来自这意识彼岸的、决定他最终是人是鬼的答案。
一个关于他存在的意义，关于他们之间这扭曲共生关系的答案。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挣扎，在这绝对的冰冷与死寂的审视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而脆弱。
他张开了嘴，干裂的嘴唇因为用力而撕裂，一丝冰冷的铁锈味在舌尖弥漫开。
声带在刺骨的寒意中艰难地震颤，发出嘶哑、破碎、如同砂砾摩擦般的声音，艰难地挤出了两个词：
“需要……我？”
声音轻得如同叹息，瞬间被巷子里污浊的空气吞噬。
却清晰地回荡在他自己冰封的灵魂里，也清晰地传递给了那片笼罩他整个意识的、永恒的阴影投影。
回应他的，并非预想中的沉默。
一个低沉、浑浊、如同来自腐烂棺木最深处的喉音，并非通过空气振动传来，而是直接在顾青的意识核心深处轰然炸响！它带着腐朽的震颤和一种非人的、令人灵魂冻结的重量，每一个音节都像是沉重的冰块砸在他的思维上：
“永……恒。”
冰冷的音节如同最终的判决，在顾青的灵魂深处回荡、冻结。
杰森的意识投影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连同那片冰冷的黑暗森林一起，缩回了他灵魂烙印的最深处。留下的，除了深入骨髓的寒意，还有一种被强行标记、被划定了界限的奇异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