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入宫快三个月,她只在小佛堂内礼佛,自己遵守着佛教的戒、定、慧,对日期早就失了敏感度。
没想到,萧景润有心了。
见宁真的表情松动,王樟继续道:“娘娘也知道,前阵子贡院出了事。”
“嗯,是呀,那日陛下匆匆而去,到底怎么了?”
“此事牵涉颇广,待三法司查实之后,科举或将重试。”
科举重试,古来少有,可能涉及大范围的舞弊了。
王樟主动提起贡院出事,在宁真追问后却没有言明具体的事件。
她蹙了眉。
又忆及刚才王樟提到萧景润会见祠部司的官员。
祠部司所掌,无非祠祀、天文、僧尼等事,按说不会需要如此频繁的陛见。
想来除了会试,又有其他的难事摆在萧景润面前吧。
那么王樟此举,难道是在为萧景润说话吗?
可是,何必和她说这些呢?
“殿帅,我知道了。”
宁真放下了车帘,闷坐于马车之中。
马车停在山下,王樟建议宁真坐轿上山,她自然是拒绝了。
庆云庵是她心心念念的地方,这条上山路虽然又长又陡,但也是她走习惯了的。
一路往上行,身边不断走过虔诚礼佛之人,上至耄耋老者,下至几岁孩童,皆云集于此。
“阿姐,皇家庵寺就是与众不同,你看看这人潮如织的样子。”
一位年轻小娘子说道。
她的姐姐回了她几句,宁真没有听清,转而回首望向王樟。
“殿帅,皇家庵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入宫前庆云庵只是京郊一座小小庵堂,往来虽有贵客,但不多。怎的忽然成了钦点的皇家庵寺呢?
王樟跟在她的身后,循礼保持一定距离,“上个月初,大约是陛下册封娘娘妃位之后。”
宁真恍然。
萧景润在云雾山后山被搭救过,与庆云庵是有缘的,此举也是结善缘积福报。
蓦地,宁真看到前方有个熟悉的身影。
她提起裙摆快步追了上去。
“师姐!”
那位比丘尼转过身来。
“师姐!真是你!”
“小捻儿?你怎么回来了?”
圆音尼师一脸欣喜,“师父知道你回来吗?怎的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宁真惭愧,她也是当日才知道的,怎么有机会提前知会师姐呢。
圆音又见跟在宁真后面的王樟等人,双手合十垂眉道:“不知这位施主是?”
宁真如今是皇家后妃,护送她的人必然也是宫中之人。
王樟简短地介绍了一番,又道:“还请尼师见谅,我等无意打扰,但在下奉陛下口谕,须得保证昭妃娘娘一路平安。”
听了这话,圆音有些为难。
明日就是观音诞正日了,庵里的禅房早就被常客预订了,断然收留不了王樟一行人。
更何况,禁军都是男子,与女客们住在一处也不方便。
王樟了然,“尼师放心,我等今晚宿在山脚下。”
由此,宁真放心地拉着师姐的手一起往山上走。
两人许久未见,说说笑笑的,重回昔日亲密。
-
从太庙出来,萧景润没有坐肩辇,而是步行回了紫宸殿。
阳光慵懒,春风柔煦,与狂沙飞舞的西北大相迳庭。
他的眉头便舒展了一些。
进入紫宸门,便见到一干内侍站在东配殿外候着,领头的正是小善子。
“昭妃回来了?”
“回陛下,娘娘刚回宫。”
萧景润挑眉,他记得之前吩咐王樟明早再送宁真回来的。她那么向往宫外,做梦都想回庆云庵,怎么会今日就出现在此呢?
屏退左右,他负手进了配殿。
走近一瞧,他才恍然,怪不得内侍们刚才都守在殿外,原来宁真在内殿睡着了。
她就那么坐在圈椅中,趴在一旁的几案上,睡得正香,毫无防备。
一如当初宫变之时被他的人抓到清宁宫的时候。
宁真醒来时,觉得周围安静得很,萧景润则是背光而站,他低着头,视线正与她相触。
她觉得奇怪,好像在他眼中看到一抹浅笑。
为什么笑她?是她睡姿不雅吗?
“陛下。”
“嗯。”
萧景润收回视线,在边上的圈椅落座。
初初醒来,脑袋有些混沌,宁真反应了一会儿才把几案上放着的物件递给萧景润。
“陛下,这是臣妾为德天皇后抄的《地藏菩萨本愿经》。”
德天皇后正是萧景润的生母。
硬瘦爽利的楷书跃然纸上,让人眼前一亮。细看时又能发现落笔者所学时间不长,细节处漏了怯,但是瑕不掩瑜,能看出她用了心。
见萧景润端详许久,未发一言,宁真便道:“臣妾的字终究是鄙陋了,还请陛下不要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