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衣裳还好说,给天子戴冠,她够不到啊。
萧景润个子高,又站得挺拔。
宁真犹豫着,不知道该踮脚,还是请他稍微弯弯身子。她悄悄看向孙玄良求助,后者笑而不语。
无奈,宁真举着冠冕踮起了脚。
随后,萧景润单手将她抱起,放在了榻上。
“笨。”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这样确实就够得到了,然而这也太尴尬了——她站在龙榻之上,而天子立在地上。
萧景润轻咳一声,宫人们皆垂眉敛目,一副“我不在场我不知道”的样子。
宁真这才给他戴上了天子冠,又给他固定了玉笄下朱红丝带的位置。
隔着十二束垂珠,她仍看得清他的目光——正定定地看着她。
“孙玄良,摆早点吧。”
萧景润收回视线,往一边走去。
宁真则自己从榻上下来,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倏然,她余光瞥见还有一溜儿宫女站在一旁,她们有的捧着水盆,有的托盘内放了衣裳,一看就是女子穿的。
她这才想起来萧景润洗漱更衣过了,她却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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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真整理妥当再去用早点时,萧景润已经去上朝了,外头的雾气也散了许多,但还透着清晨的微冷。
她端起燕窝粥,温度适宜刚好可以入口。
“孙大监,陛下早上只吃这些,过一会儿就会饿吧。”
话音落下,御膳房的女使们刚巧进来,端了些精致小点及清爽的小菜。
孙玄良:“娘娘不用担心,待会儿下朝后陛下还会再用一次早膳的,刚才的早点只是先垫垫肚子。”
宁真点头,起太早确实会没有胃口。
只是她没想到身为一国之君也是挺辛苦的,起得早不说,吃顿早饭也不安生。
但转念一想,天子都那么早起床,臣工们怕是天还没亮就要在丹凤门外等候入宫了。按这么说的话,住得远的朝臣岂不是三更半夜就得起床了?
胡思乱想了一通,宁真便用完了早饭,坐着肩辇回绮华宫了。
甫一绕过影壁,就听到贺蓁捏着嗓子般说话:“哎呀呀,我瞧瞧这是打哪儿来了个宠妃呀?”
宁真脚步一顿,随后充耳不闻,兀自往正殿走去。
“你给我站住!”贺蓁快走两步,拦在她身前。
小善子迎了出来,对贺蓁道:“不得无礼!”
整个绮华宫估计也只有他敢和贺蓁如此说话,其余人还畏惧昔日永嘉朝大公主的余威。
贺蓁正愁没人和她对线,她斜睨着小善子,一个哼笑声从鼻腔发出,行云流水极了。
“你是什么东西?本宫被册封为公主的时候你还不知道是哪户人家的看门狗呢!现在进宫来了,抱着贼人大腿了,就愈加成了狗仗人势的东西,竟敢在本宫面前现眼。我呸!”
“贺蓁,你现在怎么出口就是这些话?”宁真秀眉轻蹙。
“你装什么相?又想摆着姐姐的架子管我?”贺蓁见宁真来拉她的手,连忙往后退了半步。
“他是看门狗,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父皇的丧期还未过,你就、你就和那贼人行苟且事,你太不要脸了宁真!”
昨夜皇帝留昭妃侍寝之事,阖宫都知道了。
但谁能想到所谓侍寝,其实只是一个睡这头,一个睡那头呢?
宁真不想和贺蓁解释这种事,便绕过她进屋了。
贺蓁却不放过她,追了进来将门一关。
由此屋内只剩她们二人。
贺蓁坐到宁真身边,压低声音,“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潜伏在宫中想暗中找机会杀他?”
宁真愕然,“杀谁?陛下?”
她顿了顿,匪夷所思:“你为什么会这样想?不会是看了我屋里的话本吧?”
宁真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书案边的双层亮格柜,那儿正摆放着几册纪明琢带来的话本。
这时,小善子在殿外敲了敲门,“娘娘,小人就候在此,如若有事,请唤小人。”
宁真扬声回了句知道了。
随后对贺蓁道:“去岁冬天我进宫来,只是因为有个宫人到庵里找我,说我爹快死了,想见我一面。后来你也知道了,我没能出宫。所以,哪有什么潜伏暗杀啊。”
贺蓁哼了声,“我要是你,每次有机会接近那贼人的时候,我就会杀了他。”
“你老是贼人贼人地叫陛下,那你是怎么看待我们的父亲当年夺了陛下的位子呢?”
这还是宁真头一回在贺蓁面前对贺茂闻以“父亲”称呼。
“父皇——父亲那么做肯定是有道理的。”
贺蓁语气微弱,说实话她毫无底气。
更何况,早年间她还听说民间有人叫贺茂闻昏君。
“我不觉得我们需要背负父辈的恩怨,我们自己的日子现在还一团糟呢,”宁真看着面前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心下叹息,“这么轻易地谈报仇更是不可取。你年纪还小,不应把这种话挂在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