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种话?”
贺蓁仿佛被戳到了肺管子,从绣墩上站起来,指着宁真道:“你仁慈,你佛心,你可以和仇人同榻而眠,我不可以!甚至呆在宫里我都嫌恶心!要不是母亲,我……我早就和弟弟一样,离去算了!”
宁真不赞同,“你才多大年纪,就生生死死的?真到了刀架在你脖子上时,你断然会后悔的。”
“宁真,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你是不是不信我敢死!”
十岁的小姑娘,满眼包着泪,唇角都被她咬破了。
确实,阖宫上下,除了贺蓁,其余人都像那场宫变没发生过一样,避而不谈。
如今贺蓁身边,没了父母弟妹,面前唯一算作亲人的宁真又是这副态度。贺蓁真的很怕将来大家就此忘记了永嘉朝,忘记了永嘉帝。
她更不敢想,史官提笔时会怎么记录那场宫变,后人又会怎么评说她的父亲。
甚至她的母亲,先后嫁过两位帝王,也会被人口诛笔伐吗?
“贺蓁,我们还是别谈这些了。我和陛下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宁真知道她在气头上,只是倒了杯茶给她,旁的没说什么。
谁知贺蓁的手一扫,桌面上连茶盘带茶杯均掉落在地,哗啦作响。
“宁真,你不会以为萧景润是看上你了才让你侍寝吧?他只是想羞辱你,想羞辱所有贺家人。你看看我母亲,如今不知道被关在哪里,对她来说或许那日你没拦她,她更能解脱。
比起直接杀了我母亲,萧景润为什么留她性命,你不知道吗?”
“他恨我母亲,如同我恨他一样,他不杀我母亲却让我在你宫里倒恭桶,我的命捏在他手里,他知道怎样才能让我母亲更痛心!宁真,我都无法想像我母亲现在是多么心如刀绞!
而你,无非是他萧景润养的一条狗罢了。他高兴时招招手把你叫去,不高兴时对你吆五喝六。你仔细想想,难道不是吗?”
贺蓁这一番话讲完,又见宁真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继续。
“再看看这宫室,你不是说你不想呆在宫里吗?都快两个月了,你出去过几回?他把你拘在宫里,就好像拿了绳索套着狗。宁真,你原本是一个独立的人,现在你成了他圈养的狗。”
宁真露出怔然的表情。
贺蓁再接再厉,“这半个多月以来,送到绮华宫的都是你厌恶的吃食,萧景润却要内侍盯着你一口一口咽下去。如今你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吃完,宁真,你仔细想想吧,你到底是在忍气吞声还是——被驯化了?”
第26章
小善子在门外听到里面的争执声,直接推门进来,强行拉走了贺蓁,甚至还捂了她的嘴。
姐妹俩就此不欢而散。
一直到日落时分,孙玄良亲自过来接宁真去紫宸殿。
贺蓁又是跺脚又是锤门,孙玄良看得直皱眉,让小善子附耳过去叮嘱了几句。
坐在肩辇上,宁真欲言又止了几回。
孙玄良温声道:“娘娘放心,小善子不会为难贺姑娘。”
“大监,张…张清遥如何了?”
“回禀娘娘,罪妇张氏在狱中,还活着。”
这么说,宁真便知道张清遥肯定受刑了。
她忽然想到了一副儒生气质的王樟。
既然张清遥被关在殿司的狱中,那么王樟会亲自动手吗?难以想像他那样温润而泽的人,若是动起手来是什么样子。
到了紫宸殿,御膳房像是算好了时间一般,正巧在传膳。
宁真净了手之后坐下,发现今日的菜色焕然一新。
仿佛是看懂了她的疑惑,一旁的女使道:
“娘娘,这是南方的酿菜。如今正是春暖花开万物生长的时候,做新鲜清爽的酿菜再合适不过了。”
接着女使为宁真一一介绍过来。
除了常见的田螺酿与藕酿,最吸睛的莫过于笋尖酿。
宁真爱吃鲜,而素菜之中最能显现鲜味的就是笋与菌类。
只不过听女使介绍完做法,宁真便摇头,“挺复杂的,这么做完一整道菜很费工夫吧?”
女使:“笋尖酿还好,若是繁琐,那必然是豆芽酿。”
宁真震惊,“你是说把肉沫塞入豆芽之中吗?绿豆芽还是黄豆芽?不对,这两种豆芽都很细呀。”
“绿豆芽。将鸡肉剁碎后去掉筋膜,用棉线带着鸡茸,像往日里穿针引线一样竖着贯穿整根豆芽。当然,根据主子的口味,塞入火腿或者是干贝丝也是可以的。”
光是听,就觉得这种做法相当费事了。
然而女使还没讲到串好豆芽之后入锅的部分呢。
与大多数蒸熟焖熟的酿菜不同,这一道豆芽酿是需要入锅炸制的。
那么纤细的豆芽过了油,就需要考验厨师的手艺了,一个不小心就会炸糊,或者是粘连在一起,失了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