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玉津许久没下雨了。”
闻霄警觉地望向闻雾。
只见闻雾面色惨淡,嘴角控制不住地露出悲意,“满足了神明的愿望,神明会实现你的愿望。”
祝煜当即反驳道:“神明怎么求索?”
“无求,又怎么会知晓得到呢?”
不知从哪传来一声话语,像吟唱,又像是祭祀时的颂词,一遍遍重复下去,侵蚀人心。祝煜被这魔音穿耳扰了心,立即捂住耳朵,却仍是能听见。
这声音根本不是传来的,而是从人的心底浮现出来的!
其他人只觉得头皮发麻,唯独祝煜听了痛不欲生,捂着耳朵,身子马上就要站不住。
马开始躁动不安,频频发出尖锐的嘶鸣,行人们将金银高高抛弃,立即在空中化为了齑粉。整座繁华的城市似乎蒙上一层尘,在鬼哭神嚎般的细语中,人们纷纷出现了幻觉。
那些魑魅魍魉,似鸟兽,似人形,似虫蛇,似草木,演绎着世间万物,不断在人们身边穿梭。
闻霄翻身下马,被这声音扰得无法呼吸,再看所有人,也是这般惊惧交加,唯独闻雾镇定如常。
她放弃捂耳,一手扶住祝煜,一手扶住兰和豫,问道:“到底是什么声音?姐姐你听不到吗?”
闻雾呆滞道:“静心,就听不到。”
那声音极其可怕,闻霄只觉得自己被万千虫蚁撕咬,说是静心,这样的折磨之下,怎能静心。
渐渐的,那含混不清的话语似乎可以辨别了。
“你渴望什么?”
闻霄眨眨眼,不知该如何是好。
“求为因,得为果,入我之门,不渡劫波。”
闻霄已经被磨得汗流浃背,扎着马步才能立直身子,她也忽然发觉,每个人都在为这声音感到痛苦,痛苦程度却不同。闻霄自己感到痛苦,却也能强行忍下去,祝煜却觉得痛不欲生,兰和豫感到轻微头疼,宋袖却似被千刀万剐。
闻霄不禁联想到那徐徐送入耳中的话。
求与得若本就一体,心无所求,反而安宁。宋袖是个执念颇深的人,祝煜刚刚家中遭难,心里欲望都重,反倒是兰和豫,拥有一切,没什么痴念,便也影响不了。
“静心,静心……”闻霄喃喃着,试图让自己摒弃这魔音,心里的欲望却开始浮现在眼前。
家人,梦想,她的青云路……闻霄绝望地抱住头,她发现自己真的是一介俗人,根本摒弃不了这些。
那魔音还在一便便抨击人心,像是催促她赶紧缴械投降。
“入我之门,如受解脱。”
“入我之门,不受劫波。”
“入我之门,……”
不知何时,周围的行人纷纷跪倒在地上,不断哭诉着自身的恶行,从一句无心的恶语,到对他人的阴谋阳谋,人们开始痛彻心扉地忏悔,每个人都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
连宋袖都身子一软,扑倒在地上,却又咬紧牙关,不愿意下跪。
闻霄觉得自己膝盖越来越沉,那些诡异的话语压得她无力起身,不知道为何,她方才的痴心妄想,全都变成了千斤重量,压得她要跪伏下身,若是抵抗,她浑身骨头就像是要被粉碎那般。
可她不愿意跪,闻缜一生从未向神明低头过,她岂能摧眉折腰?
她开始痛得双目发红,痛苦地呻吟声从牙缝中挤了出来。
她只看到闻雾锐利的目光,仿佛在审判她,倘若她妥协,就是背叛。
魑魅魍魉狂舞,发出悚然的奸笑。
闻霄捂着胸口,身子不断压低,不断颤抖,在她开始质疑自己能不能撑住的时候,那魔音却戛然而止。
偌大的玉津,全是跪拜的芸芸众生。
刚刚缓解痛苦,闻霄还不适应,艰难吐出一口气,急促喘息着。
一滴水滴落在她的鼻梁上。
闻霄抬手抹去,下意识仰头望天。
那水滴越来越密集,最后竟汇集成一场瓢泼大雨。
人们高抬起手,在雨中起舞,欢呼,跪拜。
“下雨了!终于下雨了!”
“我们有救了!”
“下雨了!”
他们神情癫狂,欣喜之余,疯狂涌入祭场,为这场酣畅淋漓的暴雨庆祝。
闻霄只觉得可怕,问道:“到底是何方神明?”
身后传来宋衿鬼魅般的声音,“是正觉主,君侯听过吗?”
闻霄被吓一跳,拍着胸口道:“宋大人,你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宋衿一把拉起倒在地上惊魂未定的宋袖,淡然道:“妙欲正觉主,君侯没听过吗?”
于是闻霄扎根进了藏书阁,开始翻找关于这位神明的记载。一连找了几日,都没有踪迹,反而魔音降下了许多次。
她曾试图前往祭场一窥究竟,只见到绚烂的旌旗随风飞舞,却从未见到祭场里有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