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分明是在拜一团空气。
连兰和豫的卜卦都失灵了,问不到任何。
闻霄的身体江河日下,她怀疑自己病了,被魔音折磨得无法休息,她越是渴望健康,反而魔音对她的侵扰越甚。
于是,闻霄开始试图修心,要与这魔音共存亡,几次打坐入定,都承受了蚀骨焚心的痛,却并没有任何缓解。
大堰停滞了下来,人们不顾朝廷阻拦,向这位妙欲正觉主供奉财宝,自己也有所获得。
农人想求一场暴雨,官员想要平步青云,商人想要财源滚滚。男人想要身强力壮,女人想要永葆青春,孩童想要一举中地,只要他们有所求,这件事就会莫名其妙变成现实,非闻霄的意志和社会的铁律能掌控。
人们奉上毕生的财宝,便会心想事成,没有人厌倦这位神明,反而备受爱戴。
终于,有一日,祝煜受不了了,道:“我对诸天神明也不了解,不过缘中仙人是神明里最微弱的,在缘中仙人之前,诸神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存在。你不如找到最冷门的古籍看看?”
于是闻霄开始查那些无人问津的古籍,终于在一本书里找到关于妙欲正觉主的记载。
这本书用古语写成,所幸闻霄还算是有所钻研,能看懂一些。
传说,妙欲正觉主是掌管欲望边界的神明,游走在善恶之间,是万物的欲望化形而成。
每逢降临,都会收取什么,再赠与什么。
有那么一个国,正觉主降临,人们愿意为其倾尽所有,甚至自毁楼台,只为了执念成真。
“后来呢?”祝煜托着腮问。
闻霄往下看去,眉头越皱越紧,“每一个不计后果的愿望都被明码标价,人们无力支付,正觉主榨干他们的所有,离开了。留下空洞的人们,无法接受心愿难成,最后这个国……亡了。”
祝煜不禁瘪了瘪嘴,“这么说,东君诛杀了他,也算做了件好事。这种妖孽早些死了为好。”
“不。”闻霄目光里透露着惊恐,“这个故事发生在东君临世之后。”
“怎么可能,因果之神都难逃劫难,它能跑得了?”
“这位妙欲正觉主一直没有陨落,它……一直都在。”
闻霄想到什么,缓缓合上古籍。书封上的字已经模糊,她起身,快步走到床前,对着阳光照去,勉强能辨认出两个字。
乌珠。
这个国是乌珠。
闻霄顿时觉得难以呼吸,想象不出这位正觉主到底与乌珠有何关联。她心跳不断加速,心神大乱。
外面传来小王的大呼小叫,闻霄也难以回过神。
“君侯!君侯!”
小王急得要出手摇晃闻霄了。
闻霄回过神来,“怎么了?”
“死人了,死了好多人。”
闻霄心一沉,手里的古籍啪嗒一声滑落在地上。
闻霄赶到祭场的时候,只见遍地血污,人们死状奇惨无比,断臂残肢四处都是,血腥臭气直冲人脑。官兵一边阻拦围观的路人,一边控制不住作呕。
只有一个断臂的青年,倚坐在神像边上,时不时痴笑一下。
几经问询,闻霄才知道事情的全貌。
原是一个大臣,朝会与另一位小吏怄气。
若是寻常怄气也罢,偏偏一个是出身世家望族的官员,一个是新晋的铸铜司小吏。
宋袖被魔音直接击垮了身子,宋家人怕他痛得断了命,便替他告了假。偏偏逐日大弩锻造损耗要在朝会上报,这小吏便头一遭穿上官服,走进了望风楼。
每日朝会,总有一处老戏码,便是新旧两派唇枪舌剑。闻霄既要巩固这些支持废奴的新派,又不能过于打压旧派,怕在如今这关键时期动摇大堰根基。
大家其实都懂君侯端水是为大局的良苦用心,吵起来也不过暗中相争,不敢造次。谁也动不了谁,无非是泄火罢了。
偏偏初登宝殿的小吏不懂事,听了旧派一通暗怼,过意不去,下了朝追着祈功堂的掌籍老头吵起来,要为自己争一个平等公道。
好死不死,小吏的母亲又曾在这老头家里做过奴,受尽屈辱,废除后才脱离苦海,留下一身耻辱的伤疤,不敢见人。
掌籍老头本就是祈功堂朝会吵架的主力,一张口就戳在小吏的心窝子上。
小吏气不过,便去祭场,奉上了自己半生积蓄,只为掌籍独女在自己家为奴为婢。
第二日,家里果然冒出个貌美的姑娘,端着盆水,低三下四地为母亲洗脚。
小吏十分受用,大摆宴席,这下半个玉津都知道掌籍独女给在小吏家自愿做奴仆的事。
掌籍暴怒,女儿却像魔怔了一般,叫都叫不回家,他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姑娘,干脆把名下所有的房产都供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