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忘了我吧
平日里，她专注于干活，很少说话。
扫完地、挑完水，她会跟着其他师太学习佛法，每天的日子不算忙碌，但内心格外充实平静。
她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她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平静下去。
但外面的不太平多多少少也会影响庵里的生活。
闻愿姝发现，近日拖家带口来庵里讨斋饭吃的人多了起来，闻愿姝也被叫到了灶房帮忙做斋食。
做完了斋食，她又帮忙端着一大簸箕刚出锅的馒头，和师太们一起分发给在庵外等候的人。
她在人群中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带着一个年纪只得五六岁的孩子，像是逃难来的，浑身衣服破破烂烂的，孩子也饿得有气无力。
她拿了两个馒头，优先递给了那个老妇。
那个老妇连连道谢，伸手来接馒头，抬头看清她脸的一瞬间，突然，她的手僵了一下，馒头没拿稳，滚落到了地上。
闻愿姝正要弯腰去捡馒头，突然，那老妇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闻愿姝被吓了一跳，抬眼看向那老妇，却见对方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她。
“你、你……”
“大娘，你怎么了？”闻愿姝声音温和，面带笑容，目光安抚性地看向她。
那老妇愣了愣，轻声道：“听姑娘的口音，是京城人士？”
闻愿姝听对方也是一口地道的京城话，顿时心生警惕。
她摇了摇头，抽回手便端着馒头往前走。
即使走远了，她依然感觉得到，那老妇的目光还停留在她的背上。
第二日闻愿姝便没有出去。
有附近的大善人听说了此事，自发将庵堂门前的那些人清理干净了，还带着家仆来施斋。
今日到了饭点，她跟着行堂师负责分发食物。
刚走到斋堂附近，她就听到一道带着颤音的呼唤。
“阿愿！”
闻愿姝顿住脚步，转头往后看去。
就见庵堂那株大银杏树下，立着一抹清隽挺拔的身影。
温砚修眼含泪光，满目哀伤地望着她。
但他恪守礼仪，并未靠近，只是远远地看着她。
他在等着她过去。
闻愿姝心尖一颤，有些慌乱地收回目光，草草冲着他的方向行了一佛礼，便跟紧前人的步子进了斋堂。
施斋的规矩，施主可以随喜过堂，但需要坐在指定的位置。
温砚修依照规矩在指定区域落座。
但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看着她给众人分斋。
分斋结束后，她也得到了一碗斋食。
她的余光注意到，她诵完了经端起碗时，温砚修也在同一时间端起碗。
她拿起筷子时，他便也跟着拿起筷子。
碗里的斋食都是一样的，闻愿姝尝了一口，突然觉得眼眶涌出一些热意。
她有多久，没和他同吃一种食物，感受同一种味道了？
就算前段时间在路上同行，他们也很少说话，从没同桌用过饭。
而儿时，她会和他以及阿弟分食同一个馒头、同一包芝麻糖。
那时的他们，从未觉得这是一种奢侈。
但如今，他们已经回不到从前，他们之间隔着的，也不仅仅是那一两年的时光……
用完饭，她诵了经，将自己的碗筷收好带走，自己拿去清洗。
等她做完一切往寮房走的时候，又看到了那道颀长的身影。
她知道，她若是不过去和他说几句话，他会一直等在那里。
他们都是倔强的人。
闻愿姝走了过去，只觉自己一颗心在面对他时还是无法做到完全平静无波。
她轻闭了闭眼，垂首冲着他行了一个佛礼，念了一句佛号。
“施主……”
两个字才出口，她只觉眼前一花，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紧紧地按进了怀里。
鼻尖涌入一股清新的墨香，熟悉得令她心颤。
温砚修的手臂紧紧地箍着她，似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一般。
很快，闻愿姝感觉自己的颈侧传来一道温热的濡湿。
男子抱着她，埋首在她肩头，无声落泪。
他的下巴有些尖，硌得她颈窝发酸。
她明明可以推开他的，但她的双手却使不出力气。
眸中快速浮上一层薄雾，闻愿姝吸了吸鼻子，轻声道：“施主，别这样。”
男子浑身轻颤，搂着她的手愈发用力，骨节泛出苍冷的玉色。
他哽咽道：“别叫我施主！我和郑曦月早就和离了，这次回去，我已经将和离书拿去官府备案了！
“如今我不是谁的夫，我只是你的砚修哥哥！”
闻言，闻愿姝心头紧绷的弦像是被谁拨动了一下，发出一声脆弱的轻响，余音在胸腔内震荡不歇。
她觉得自己胸口麻麻的，整个人都木木的，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