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愿姝不敢去看,也不敢过问,如今还算太平世道,但总有许多不平事,她管不了。
一路颠簸,十日后,他们进入了徽州地界。
徽州是周墨仪外祖家族所在之处。
到了目的地,他们一行几人在一个小院安顿下来。
温砚修一刻也没闲着,他出门走了一圈,考察当地民情,也拜访了周围邻居,确定了此处是未被旱涝灾害波及之处,周围的人也很和善。
然而他还是不放心,总是用一副担忧的目光瞧着闻愿姝。
闻愿姝很自然地整理着自己的床铺和行李,一副随遇而安的姿态。
等收拾妥当,她便对温砚修道:“砚修哥哥,十四叔他们家离这里不远,他们一家会照应着我,你放心吧。”
温砚修愁眉紧锁,轻轻摇头:“你一个女子,在这异乡,要如何生存?阿愿,我实在不放心。”
闻愿姝抬眸定定地看着他,问:“那砚修哥哥如何才能放心?”
“不如你跟我回去,我在外置办一所隐秘的宅子,你安心住着,一应吃喝有我照应……”说到一半,温砚修卡壳了。
只因此时闻愿姝的眸光太过清明,清明到似乎洞悉了他的内心。
她柔和地牵唇一笑,问出一句让他心口一疼的话。
“砚修哥哥是想让我当你的外室吗?”
温砚修立马摇头:“不是!我没有折辱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好好照顾你……”
他当初答应过景姨娘,一定会让闻愿姝有片瓦遮身,让她免受世间凄苦。
但他也反应过来,他刚才说的那番话,确实不妥。
他若是那样做了,与赵玄嶂对她做的事有何不同?
此刻,他只恨没有尽早将家里的事情处理干净。
若当初给了放妻书后,郑曦月没有悬梁自尽以死相逼,他怕是早就和她切割干净了。
如今,郑曦月依旧住在他家,而他虽然搬出来住,但在外人看来,郑曦月依旧是他的妻。
如此,他便不是清白之身,也没有资格要求阿愿跟他走。
“砚修哥哥,我能照顾好自己,你快回去吧。”闻愿姝温柔却坚定地说完这句话,便转身进了屋子,关上了门。
温砚修神情沮丧,清润的眉眼被愁绪牢牢锁住。
他站在院子里,痴痴地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静默地站了很久很久。
往后三日,温砚修都住在小院对门的人家,不打扰,却也不离开。
第四日天未亮,他便坐上马车离开了。
他离开后,小荷背着包袱赖上了门。
“姑娘,公子已经走了,你若是不收留我,我就无处可去了。
“姑娘,我吃的不多,也能干很多活,你就留下我吧!”
小荷可怜兮兮地站在院子里。
闻愿姝没办法,只得轻轻点了点头。
第五日,趁着小荷还在沉睡,闻愿姝天不亮就收拾好了包袱,坐上了十四叔准备好的马车。
她的目的地,从一开始就不是这个小院。
十四叔带着她一路疾行,在下午时分便到达了玉屏山上的翠玉庵。
在此,她与十四叔作别。
闻愿姝曾经与赵玄嶂说的话并不是玩笑。
她曾在娘亲牌位前立誓,此生绝不做妾。
如今,既然已经假死脱身,她也该履行自己的诺言。
翠玉庵里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女子,这里,便是她余生的居所。
闻愿姝独自拜见了住持,献上周墨仪替她准备的度牒,她很顺利地留了下来。
但她还未能成为正式的比丘尼。
她还需要经历考验期,通过考验后才会进行剃度,之后是具足戒。
得到戒牒后,她才算成为真正的比丘尼。
考验期因人而异,没有固定的期限。
闻愿姝领了青灰色的衣服,被分配到一间小房间,做了净人。
小房间里面除了她还住着另外三人,年纪看起来都比她要大上许多。
闻愿姝行了一个佛礼,便安静地收拾起自己的床铺。
其余三人也并不搭理她,各自做着自己手上的事,或翻看经书,或潜心打坐。
她们虽然没有成为翠玉庵正式一员,但显然已经适应这样的清修。
闻愿姝是刚来的净人,做的是打扫之类的杂活,这于她来说并不难。
唯一难一些的,便是每日要去后山的寒潭中挑水。
她肩膀细弱,木质的扁担压在她嶙峋的肩骨上,硌得生疼。
第一次挑水的时候,她摔了一跤,膝盖破了皮,胳膊和大腿摔出了淤青。
第二次,她便只敢挑半桶,要挑满几大缸水,只需多跑几次。
之后慢慢增加。
半个月后,她的肩膀被扁担压出的淤青、磨破的皮都结痂了,开始形成一层薄薄的茧,她也渐渐适应挑水的活儿。